但凡在山东大学中心校区读过书的人,都会对那里的一片小树林念念不忘。这个结论不算武断,小树林承载着太多山大学子的浓浓思念。我从山东大学毕业整20年,追忆过往,许多经历模糊暗淡,唯有小树林清新明丽:挺拔俊朗的法国梧桐行列整齐,树叶刷拉拉响;一缕午后阳光,正穿透树冠洒落面前的书本上……
现在的山大中心校区,20年前习惯称做新校。彼时山大分为洪楼的老校区、新校区和远在海边的威海校区。我读财*税收,在新校区的经管楼上课,住在9号宿舍楼。每天从宿舍赶到经管楼上课,总要经过小树林。小树林名副其实,比一块足球场大不了多少,位置在图书馆和文史楼之间,既无繁花杂木,又无园林幽深,方正通透,却好似新校区的“绿心”。
山东大学的历史,要追溯到年袁世凯在济南创办的“官立山东大学堂”。此后风雨飘摇,学校数度停办、迁址,年学校“正脉”转移到“国立青岛大学”。一番颠沛流离,山东大学在年迁校济南。然而小树林的历史于我茫然不可考,只知道她雅称“文渊林”,之前是一片白杨树。到我们读书时,已是梧桐蔚然成林,白杨似乎也还有几大棵,不过“文渊林”没人在意,口口声声都是小树林。
小树林的南北西三面有些绿植围挡,靠东的一面沿路敞开,因为穿行的人多,从西北角至东南被踩出一条光洁的小径。小树林里摆放着供学习休憩的石桌石凳,学生多而树林小,每个角落都常有人在,或背书或晤谈或约会,地面连草都长不起来。济南的夏天闷热难耐,石凳坐上去烫屁股,春秋季坐着又嫌凉,只有午后舒适得劲。但印象里那些石凳上总有人坐,去不巧还没位置,只好到旁边的图书馆去。
山东的学生素以能考闻名,思想行动上又偏保守,清华北大的志愿非十拿九稳不敢填报,所以能来山大也不简单。刚上大学时,高三好学的余韵犹存,无论上课还是自习,都会提前占位子:把书包或者课本摆到桌面上,座位就号住了,那些靠窗又安静的自习角落最受青睐,上课自然是前几排正中间,如同电影院里的一等座。占位子须趁早,我们宿舍派专人司其事,每每斩获佳座,包括小树林里的石凳。开始同宿舍的坐成一窝,抱团奋进。不过约年把后,谈恋爱的谈恋爱,躺床上看小说的看小说,还有的忙于做家教兼职,总之对学习不甚上心,占位之风绝矣。
我爱泡图书馆,因为没有数学思维,又被会计学科的应收账款、科目平转等折磨的头疼,就找些文史哲的书来读。山大素以文史哲见长,在青岛时一度“八马同槽”,《文史哲》的刊物也办的馨香馥郁。里面的文章读的似懂非懂,于头脑倒是一种训练,开拓着智识的荒原,读到会心处似嚼了橄榄样,自有一种妙处。最爱的是民国散文满目琳琅,大师们娓娓道来,可殿堂可乡野可古意可摩登可饮食男女可指点江山,间或抬起头来舒展脖颈,窗外高天流云,绿树红花中人影绰绰,恍然不知今夕何夕!当然也读了些劳什子西方思想书籍,于今而言,如同在云南吃了菌子微微中毒,会生出各种幻象来……
秋高气爽,于晴天午后,在图书馆借三五本书,拿到一箭之外的小树林翻翻,更是滋润。身边静悄悄的,只有风声从树头经过,呢喃着欢唱着,怕人不注意似的,送来一两片黄叶,落在头发上、书本上。此时洁净的书页字里行间,光阴正在缓缓行走,从上半页照到下半页,如歌的行板。白昼方长,青年心中无事,世事尚且无关,小树林里至乐莫如读书,实不欺我。偶尔一两只鸟雀飞来,落在不远处张望,对读了些什么感兴趣。读的大概是《挪威的森林》,好似渡边、直子、绿子和玲子离得不远,正打校园某处呓语。那阵子也流行“挪威的森林”,大街小巷飘荡歌声“让我将你心儿摘下”,北欧风融合了泉城味……“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着你不愿提起的回忆。”
小树林旁的文史楼里,藏着我们宿舍老二偶尔提起的回忆。文史楼是栋老式水泥建筑,楼梯扶手宽大厚实,采光不太好,但漂亮女生多,一个个腹有诗书气自华。有阵子老二经常拉我去上自习,他迷上一个杏眼小嘴的精致女生。记得那个女生爱穿大花裙子,笑起来好看,学习也用功,常常十点半才下晚自习。我在宿舍最小是老八,时常给他打探情况通风报信:有男生当面送她花了,女孩子好像感冒精神不好了,每次都能让老二心神不宁。那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