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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1/25 22:09:00
文/黄东速一这个地球有很多城市,每一座城市有很多十字街头。从天空看,十字街头就像一架倒下的十字架,从它倒下的那天开始,就从没有站立起来。谁也不会去向这个十字架祈祷,他们只是用或轻或重的脚步奔向没有上帝的日子。我总觉得十字街头不是十字街头——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意味和隐秘的联系站在十字街头之外。我不知道别人站在十字街头是什么感觉,反正我的精神之眼会看见一些街头之外的东西——看见人间不胖不瘦的轮廓,看见横亘在时间里的软红香尘,看见城市或轻或重的喘息,看见被生活湮没的生活,看见一些故事开始或结束,看见没有方向的方向,看见别人的等待和寻找,看见捉不住的风掠过脑里的回沟。十字街头出现在很多艺术镜头里,可以说一部城市电影离不开十字街头,也就是说,在导演眼里,十字街头是一座城市历史和情感的最深处。不同的镜头表达了不同的寓意。当一个人在夜晚走过十字街头时,你会看到一个人和一座城市的孤单和流浪;车水马龙、人流如潮的白昼,你会看见这座城市的浮华和浮嚣;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在十字街头相遇时,你会想起城市就是一座让人相逢和迷失的挪威森林;当绿化树落叶逐尘、寒枝枯败时,你会想到繁华事散,往事如风;当一个人独立十字街头时,你一定会想到生活的迷惘和彷徨;当无数的人在十字街头擦肩而过时,你会想到茫茫人海,谁是你最想和最爱的人;当无数陌生的脸庞在人海里沉浮时,你会想到,总有一张脸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间,会对你粲然一笑。我记得,在电影《罗马假日》中,那个英俊得让人心痛的格里高利·派克和美丽动人的赫本在罗马街头演绎了浪漫醉人的爱情故事;在《魂断蓝桥》中,芭蕾舞演员费雯丽在街头邂逅中尉罗伊,两人一见钟情,缘定一生,演绎了一段感人肺腑、令人扼腕的凄美爱情。还有一张经典的摄影照,二战胜利后,一位穿着水兵服、刚从战场回国的美国大兵,在纽约街头,抱着一位素不认识的金发姑娘,深情一吻,全世界都为之感动。导演为什么会选择十字街头?为什么这些镜头会有打动人心的艺术魅力?我想,这一定和十字街头纤细而丰满的血肉有关。二十字街头分两种,一种是我走过的,另一种是我没走过的。离我最近、走过最多的是江高大门前的十字街头。东西一条马路,南北一条马路,在这里永恒地交会。对这两条马路来说,是不是一种宿命和因缘?出小区,左拐,走过晃荡着我身影的两家文具店、一家果饮店、一家拉面店、一家药店,就上了十字街头。如果站在街头中间,你会看见,东面通向我喝过无数次酒的半边街,南面正对着我的母校江油高中,西面通向扶过我身影的涪江一桥,北面直抵我走了一生也没有走出过的长钢生活区。这样的地理位置是一种巧合,但我更愿意相信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就像很多身边见惯不惊的人和东西,其实,不是偶然,而是天注定。我每天无数次地走过街头,当我站在街头中间时,我会以为,这里就是世界,世界就在这里,或以为,所谓天下,所谓人间,就是眼前的十字街头。街头站着很多店铺,不知道这些店铺是什么时候开张的,就像不知道一些情愫在什么时候开始滋生的。这些店铺就像一根根紧密相连的肋骨,支撑着十字街头的前世今生。比较显眼的有田丰鸡、工商银行、农业银行、绵阳商业银行、汇星商场、汇星酒店,其它不起眼的小店,偃息在它们的身影里,在淡泊的时光里顾影自怜,千回百转。除了店铺,还有两个公交站,站名都叫江油高中,一南一北,逆向而行。我经常赶1路车——坐西向的1路车进城,坐东向的1路车到火车站。我经常被时间陪伴着,在公交站等车,那些车或早或晚地向我开来,没有约定的等待,一分钟也漫长。人最不喜欢干的事就是等待,但很多命里的东西,只有等待才能得到,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学会等待。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等待命里的一辆公交车,这辆车会把他带向沸腾的生活和安静的孤独。偶尔,在等车时,刀郎的一段歌词会比公交车提前来到我眼前——“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我没看见“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只看见我空空如也的行囊。靠江高的街口,立着一处报亭。我在这里买了很多书,那几年我特别喜欢《读者》,几乎所有的《读者》都在这里买的,现在家里还有厚厚的一摞。它们和我一起长大、变老,积满了时光的尘埃,可能已忘了自己曾经栖身的报亭。开报亭的是我同学,在一次见面一个多月以后,就惊闻他因病去世了,这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无常、生命多舛,以至于听到年龄相仿的某某人生病住院,我都会胆战心惊。从那以后,我明白,一个人总是活在时间的磨盘之下,随时会被碾成齑粉。那几年,流行读《读者》,就像现在流行荤段子一样。我以为,衡量我们这个社会的好与坏,可以从《读者》的销售量上得出结论,这应该比很多拷量都可靠。我相信一句话,读《读者》的人坏不到哪去;我还相信,世道人心的变坏,是从我们不再读《读者》开始的。这条十字街头被江高打上了深深的烙印。现在的江高是由原来的长钢高中与江油高中合并而来的。我原就读长钢高中,当时的长钢高中在师资、成绩、教学等方面出类拔萃、实力雄厚。后来,随着社会职能移交和教育改制,长钢高中与原江油高中合并成了现在的江油高中。经过多年发展,江油高中迭创辉煌、鸾翔凤集、英才辈出,成为很多学子圆梦的不二选择。大门口的宣传墙上张贴着历年高考英杰的照片,清华,北大,复旦,南大,厦门,华东……有些学子是长钢子弟,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三线建设者的血液,流淌着钢铁的洪流,流淌着钢城的旭日和黄昏,流淌着长钢的荣辱兴衰,无论到哪里,他们都是长钢的根脉。每天上学、放学,或中午用餐的时间,潮水般的学生把街头收窄。他们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和自己的青春塞进饮食店,用那些花花绿绿的快餐食品填饱饥不择食的胃。白头归来,少年不在,面对这些学生,我会想起,自己也曾经和他们一样,白衣飘飘,青青子衿,想起那些隔空离世的青丝和红颜。晚上,一些家长坐在街头药店门前的椅子上,等着下夜自习的子女。他们的表情像路灯一样模糊和无趣,只有当子女走出校门、来到身边时,他们才粲然一笑,光亮起来。每到高考季,几十辆大客车在街头一字排开,比外国贵宾的车队都长,比夏日的蝉鸣还拥挤;警察如临大敌,荷枪实弹,逡巡街头,有一年,我甚至看到一辆装甲警车停在江高门前。高考几日,整个社会都为之挪位让位,这也算是中国特色吧。我走得最多的路口,是通向长钢生活区的路口,我的父母还在那边不快不慢地老去,我经年的过往还泊在那里。路口右边“汇星超市”四个字,已习惯了我目光的抚摸和身影的掠过,她不会向我叮嘱什么,只是无声等待着我回来的脚步。每一次走向那个方向,我都觉得自己如一名归客,走向宿命和最近的天涯。我一直不明白那家田丰鸡的生意为什么好得出奇,好了十多年了,比我的青春还长。每到夜晚,当我在街头走过时,看见那些爆满的食客在里面大快朵颐,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不属于你的,也不属于我的,而是属于吃货的。很多东西只有在午夜时分,才能分娩出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比如,午夜的收音机,午夜的最后一曲探戈,午夜最亮的一盏灯火,午夜最深的的一次别吻,午夜灵魂深处的一丝响动,比如,午夜的十字街头。我已记不清多少次了,无数个有月光或没有月光的午夜,我踩着醉意和酩酊,用摇晃的身影抱着暗到恰到好处的灯光和街头看不到头的冷清,在黑色的时间里孑然而行。我讨厌自己醉酒,但我喜欢这个时候的十字街头——灯红酒绿是这之前的事,孤独的咬啮还未到来。它是为一个醉酒的人、一颗流浪的心、一串迷乱的舞步、一声惊破夜空的枪响准备的。白天的喧嚣被夜色收走了,显影出美好的孤单和永恒的沉寂,每一个方向都通向附近的灯火和遥远的故乡。偶尔,有车辆碾过我落在地上、比灯影还短比岁月还长的身影,我会想,车里坐的不是恋人就是私奔的魂灵。然后,我把自己的身体摇到小区门口,再摇动铁锁,摇动这个午夜。清脆的声音拉开门卫室紧闭的门,门内走出一个老头,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看都懒得看一眼。那一瞬间,我以为他就是时间老人。我想成为那个守门的老人——在午夜的十字街头,守住无法守住的时间和奔向黎明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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