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宫里的大龄剩女,皇上不让我走,皇后不让我活。
为了离开皇宫,我gou引了皇后的亲弟弟。
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大好青年。
1.
我已经一只脚踏出了皇宫的大门,身后突然传来带着喘息的喊声,“蒲草姑姑留步。”
左脚终是没有迈的出去,身旁的侍卫挡在我身前,“姑姑,那是皇上身边的安公公,是在唤你吧!”
我叫蒲草,是太后给我起的名字,她说民间取名取轻,孩子好活。
托太后鸿福,我如履薄冰的在皇宫里熬了二十三年。
今天本是我出宫的日子,却因为皇上身边的素汐姑姑出了错处,皇上无人可用,临时抬了我的品阶。
我成了皇上的掌事宫女。
“皇儿,你答应额娘,别让蒲草做掌事宫女,等她二十三岁,就放她走吧。”
十八岁那年,太后病入膏肓之时拉着皇上的手戚戚的哀求还历历在目。
我记得当时皇上一脸诚恳,说的是,“母后放心,儿臣定会放蒲草出宫。”
2.
农历七月初七。
皇后在御.花园陈了瓜果牌位拜福德星君。
嫔妃宫女们都来捧皇后的臭脚,我也不得不来。
因着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如今我在这红墙之内也算有一丝颜面。
拜祭时,竟越过众位小主,被推到了皇后身边。
“乞心通,乞貌容,乞帝后和睦,乞家族平顺,乞再怀麟儿……”
皇后在前面念念有词,乞求甚多,不知福德星君能记住几个。
眼见皇后即将起身,我默默后退几步。
“春桃”。
一众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应答。
我认命的俯身上前,接过皇后娘娘手中的檀香。
“娘娘,春桃姑姑去接少将军了。”
“倒是本宫糊涂,劳烦蒲草姑姑了。”
皇后见到我,笑容敛了几分。
我当作没看见,自顾插好了香,转身又福了一礼。
“都是奴婢做惯了的,能服侍娘娘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是偷跑出来的,许了心愿这就回御书房伺候了。”
“嗯。”
我恭敬的俯身后退,还算畅通无阻。
没想到即将走出人群之时,却被绊了一跤。
到底是自大了。
并不熟悉的得意声传来,“大胆,竟敢踩本小姐的脚!”
我起身扫了眼便垂下头,“伤了沈小姐贵体,是奴婢的错。”
“你认识我?”沈梦诧异道。
“沈姑娘身上的宫装是皇后娘娘及笄时太后钦赐。”
皇后温婉没有姊妹,倒是舅舅沈国公家还有一位刚及笄的表妹沈梦。
听说沈国公因为牵连一些前朝旧事,虽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只罚了家产,但已不得重用,家门日渐衰落。
皇后母亲沈氏便将侄女许给自己的儿子以求保住母家荣华。
皇后也算尽力,又借衣服又带她进宫混脸熟,没想到是个娇蛮的。
啪!
沈梦猝不及防伸出手,这一巴掌力气不小,我差点又摔倒。
好在刚进宫的陈贵人扶了我一把,我才堪堪站稳。
“梦儿,你做什么?”皇后的声音透着少许慌乱。
“贱婢,竟敢揶揄我穿旧衣?”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沈梦喉间挤出。
太后钦赐,皇后珍藏。
到了这位沈家小姐口中竟成了旧衣。
我真为她捏把汗。
“沈小姐息怒,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奴婢伺候,告辞了。”
太久没在宫中被身份不高的人针对,我的警惕性和耐心都少了不少。
迈步离去,身后传来皇后的怒喝,“梦儿住手,立刻随我回宫。”
“皇后娘娘,这贱婢仗着有些资历就敢欺辱我。”
“闭嘴!”
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急忙赶来的春桃姑姑和温家少将军。
匆匆行了一礼,我便快步离开了。
实在是刚刚那一跤,身上疼的很。
这一晚辗转反侧的睡不好,总是做梦。
梦里我娘拉着我的手,温柔的说:“草儿再忍.忍,出了宫娘就带你回娘的家乡。那里山好水好,咱们买一处宅子,存一库粮食渡此余生。”
然后画风一转,我娘就挂在掖庭的门外,荡啊荡的。
“娘!”
我被噩梦惊醒,身边多了个人。
“草儿别怕,朕陪着你。”
他拭去我满脸泪痕,紧紧搂住我,我只当睡意深沉,不言不动,任他抱着哄着。
可当他的手抚过我被打的左脸,再颤抖的伸进我的亵.衣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
“皇上,太庆殿的陈贵人长得极.美。”
他似乎僵住,片刻后利落起身,“草儿的眼光向来是好的。”
3.
御书房里。
沈国公跪在殿下半个时辰,皇上才抬了抬眼皮,手中的奏折不偏不倚砸在了沈国公的脑门上。
“国公爷养了个好儿子!”
沈国公战战兢兢的捡起奏折,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苦道:“皇上明鉴,我那不孝子以前多有纨绔,可三个月前就被我软禁在家,不知又闯了什么祸事?”
皇上慢条斯理,“有人驾着国公府的马车在长街踩踏百姓,致三人重伤。那人报着世子的名号扬长而去。照国公爷这么说,朕倒要好好查查,可不能污了国公府清白。”
沈国公思索片刻突遭雷轰般,重重的叩头。
“皇上不必再查,定是那不孝子偷溜出去闯了弥天大祸,臣愿替逆子领罪。”
“当真不用再查查?”
“请皇上责罚!”
“据说世子将人踩伤后,还说了句……”
皇上笑笑,顺便摁停了我一直磨墨的手,我只能放下墨条,眼观鼻鼻观心。
沈国公脸色青白,静静等着下文。
“本世子连皇宫都随意出入,何况是长街!”
皇上的笑谈犹如惊雷,沈国公原本还坚强的脊背,瞬间瘫了下去。
这我倒是意外的,没想到沈梦连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口。
她难道不知世间唯有皇上一人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吗?
沈国公还以为保住沈梦便能保住国公府的富贵绵延。
殊不知,她一句话,便是抄家流放的大罪。
大殿下,沈国公早已抖如筛糠,哭喊着逆子愚笨是无心之失。
到这一刻,他还保护着女儿。
我偷偷看了一眼皇上,没想到他也在看我,微眯的凤眼中隐隐有邀功的神情。
我心中茫然,不知该道他有情还是无情。
“皇上。”
守在门口的安公公突然走了进来,“皇后求见。”
皇上一凛,“不见。”
“皇上,臣妾有要事。”
皇后不经传话竟闯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红木漆盒。
她的视线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哀戚的跪下,“皇上,臣妾想保国公府一次。”
皇上原本恼怒的表情在见到那个红木漆盒后突然平静了下来。
“皇后不后悔吗?”
“不悔!”
那盒子我认识。
不久前因着皇上疏忽,误将自己喝的舒经活络的汤药当作补品赐给了已怀胎七月的皇后。
一个成型的男胎就那么落了。
为弥补皇后,皇上赐她一块免死金.牌,就当还她一命。
3.
八月十九是皇后生辰。
太和殿里歌舞升平。
为了不扫皇后的兴,我并没有陪在皇上左右。
难得清闲,便拿上一壶桃花醉钻进了御.花园的假山里。
酒过半旬,唇红齿白的少年探.头进来。
“姐姐,你果然在这。”
我没有起身,又倒了一口酒在嘴里,拿出月白手帕拭了拭唇角,“少将军倒是该在太和殿上。”
少年视线落在我手上,突然羞赧起来,“经纶在殿中未见到姐姐,便来这里碰碰运气。”
“现在碰到了,你又当如何?”
“我……我想跟姐姐说,我不会娶沈梦的。”
“呵,那你要娶谁?”
我已有些醉意,撑着下巴醉眼朦胧的逗他。
“自然是要娶姐姐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清明的望着我。
我心中有愧,无法与他对视太久。
丢下一句“做梦”,便仓皇逃跑了。
路过太和殿时,正赶上皇上一脸怒气的走了出来。
见到我他似乎气性更大了,步子快的安公公差点跟不上。
“什么事?”
我紧赶慢赶凑到安公公身边。
“还不是那个沈家小姐,真是找死。”
安公公一脸晦气。
又是沈梦?
“说清楚。”我酒醒了一半。
“不知她从哪找来了绮罗羽衣,竟跳了一首霓凰舞。”
安公公见我突然愣住,也不再管我,去追皇上了。
4.
我又梦到了娘亲。
她带着我给先皇后跳舞。
先皇后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俩,然后突然感伤的拉着娘亲的手。
“苦了你了。”
“苦了你们娘俩了。”
娘亲温柔的看着先皇后,帮她擦着眼泪,“跟娘娘在一起,不苦。”
先皇也来了,娘亲也给先皇跳舞。
先皇很喜欢娘亲跳舞。
皇后亲自给娘亲设计了一件舞衣,先皇便在兴起时给娘亲的舞蹈赐名“霓凰”。
后来太子来了,他大怒,推倒了娘亲。
“你们只是奴才,你们只是奴才!”
再后来,娘亲挂在掖庭飘啊飘。
先皇去了,太后也去了。
5.
这一.夜梦做的混乱,早上起来时我头疼的很。
偏偏太和殿的春桃姑姑一早就等在我房门口。
我只能服下一颗丸药,连臂间的朱砂都忘了点,便跟着去了。
皇后闺名温婉,整个人却冷的厉害。
或者说,那是身为中宫之主的威严。
我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她也没得什么好。
不过今天她有些不一样,似乎少了些气焰,多了丝颓废。
“姑姑坐吧。”
皇后靠在贵妃榻上,向我指了指。
“奴婢站着伺候。”我恭敬道。
“坐吧,本宫跟你唠唠家常。”
我自然不觉得向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温婉会突然温婉了。
只是太过推拒也露怯,便规矩的坐下了。
“皇上赐了梦儿一座庵堂修身养性,她跟经纶的婚事就此作罢了。”
我缄默不语。
“可惜了本宫一块免死金.牌浪费在她这个蠢蛋身上。”
皇后也不在意我的安静,自顾自说着。
“其实本宫没那么在意他们沈家的死活,拿出免死金.牌不过是一时意气。”
“本宫看不惯,哪怕你受到一点委屈,皇上都会替你出头。”
“你这样美的,当个宫女确实糟蹋了。但既然皇上迟迟没有给你名分,你也不过就是陪他长大的一个宫女而已,对吗?”
温婉看着我的眼睛,我恭敬的点点头。
见我如此,她自嘲的笑笑。
“从前本宫看不惯你受宠,便给你使绊子,栽赃,下毒。”
“没想到你次次逢凶.化吉。本宫不仅斗不过你,还为此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男人。”
“皇上,他帮你。”
“还有本宫那一出生就没了命的儿子!”
我瞪大眼睛,连忙站起身,“娘娘,我没做过。”
皇后摆摆手示意我坐下,声音淡漠,“但是本宫万万没有想到,这样还不够。”
我没有坐下,她便昂起头看我,“你可知梦儿为何第.一次见你就针对你?”
我摇头。
皇后笑笑,“因为她在她心仪之人的房间看到了你侧脸的画像。”
我怔住。
“昨日生辰宴结束后,经纶来找本宫,你猜他说了什么?”
她的眼神突然寒凉,我心中有了答案,面对她却无话可说,只能静默。
“他说他要娶你”,皇后激动的直起身,声音徒然尖利,“本宫的亲弟弟,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嫡子,竟然要娶你一个身子不洁的老宫女!”
她猛的冲到我身前,撸起了我的衣袖,“贱.人,你果然!”
此时房门打开,春桃带着四五个体格健壮的婆子走了进来。
“太后她老人家给你体面,将忠烈堂的钥匙交给你,本宫却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勾了皇上和经纶的魂。”
“本宫杀不了你,但本宫要你消失在皇上和经纶的面前。”
我任凭几个婆子冲上前将我控制住。
“如此,便谢过娘娘了。”
6.
我便道温婉没有那么好心。
不杀我,却是想让我比死还难受。
枯月庵里,沈梦穿着绸缎做的海青念经。
一众庵尼都成了她的侍女。
多了我这个浣衣女使,她们身上的海青更是一日三换,每晚还要派姑子来给我讲经直到第.二日早上。
洗完今日最.后一盆,我将旧了的帕子也洗净挂在树梢上。
珠光白的云锦一角,金线绣着的“经纶”二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我贪婪着吮吸着这里的空气。
长到二十二岁,算上这次,我也只离开过皇宫两次。
即使劳累不堪,这样离宫的日子也实属难得。
温婉天真了。
若是这般容易就能离开那高墙,我又何苦拉个无辜的人进来。
月夜寂静,身后的脚步声便更清晰。
宽大炙热的胸膛将我钳住,“草儿,你受苦了。”
月光下,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指。
不过两天而已,原本细嫩的手指已全是皲裂的口子。
“她怎么敢!”
他将我禁锢在怀中,嘴唇在我耳旁厮磨,吐着热气。
“她是皇后,我是婢女,没有什么不敢。”
“不,你不是婢女,你是朕的草儿。”
“皇上,你很清楚我是谁。”
彻骨的寒意袭来,“朕要你是谁,你便是谁。”
我突然被腾空抱起,走向破烂的草屋。
他将我欺在发潮的木板床上,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容浔,不要这样。”
“朕已经等了五年。”
“你知道的,我不会苟活。”
“朕是天子,朕要你活,你就得活。朕要的,没有得不到。”
他颤抖的咬着牙关,似一头倔犟的小兽。
我许久未见他掉过眼泪,早已麻木的心脏忽的又软了。
伸手托住他的脸颊,“不哭,不哭。”
院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小姐,奴婢自己来就行了。”
“你别管,我要确认一件事。等等……”
脚步声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即沈梦尖锐的叫声顿时扰乱了夜晚的安宁。
“贱人,gou引我经纶表弟的狐媚子真的是你!”
皇上猛的撑起身子。
直到沈梦提着灯笼闯进来,他的视线都没有从我脸上移开。
7.
沈梦和她的婢女死相很难看。
容浔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尤其是当别人看到他的不堪时。
我被留在了枯月庵,不必再浣衣,但也不能离开半步。
听说沈梦的尸体送回国公府后的第.二天,沈国公和世子失踪了。
皇后被罚了半年禁足,陈贵人连升三.级封了贵妃,暂掌中宫之权。
这些都是温经纶告诉我的。
那日皇上离开后不久,他便躲过守在庵堂周围的侍卫翻了墙进来。
“多亏了皇后娘娘。”
“忠烈堂我每月才能去一次,这小山坡上的庵堂我却能日日都来。”
“姐姐再等几日,皇后不帮我,我就去求皇上为我俩赐婚。”
我望着天空发呆,温经纶在我耳边叽叽喳喳。
“尊卑有别,奴婢配不上少将军。”
我漫不经心的搭话,心里思索着事情进展的莫名的顺利,若是甘愿做个侍妾或通房,也许会更顺利一些。
“将军府不看重这些,姐姐为经纶付出良多,经纶怎能辜负。”
我收回心神看向声朗气清的少年。
今日.他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头戴碧玉冠,皮肤白的耀目,羽般的密睫下一双黑眸月牙似的弯着也在看我。
如今他已长成翩翩少年,却仍如五年前初见时一般纯粹简单。
见我不开口,他紧走几步到我身边。
“姐姐莫要再一口一个少将军,就叫我经纶吧。”
他拉起我的手,脸上的期待不似作假,我顺势靠进他怀里。
“经纶。”
8.
没想到温经纶求了皇上三个月,皇上都没答应赐婚的事。
镇国将军府在容国的地位是我唯.一的依仗。
若是容浔真的不应,我除了死再无离宫可能。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温经纶又带给我一个意外的消息。
沈国公反了。
“舅母是偷偷离家的羌西公主,舅舅知道时已经生了一子一女。况且舅舅爱舅母如命,所以宁愿交出全部家财,也不愿放弃舅母。可惜后来舅母还是病死了。”
温经纶靠在树上,折了根干枯的枝桠把玩着。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容国劲敌羌西能够接受沈国公的投靠,还带了二十万大军在容国西陲虎视眈眈,敢情人家国公爷是驸马。
“舅舅最.疼爱沈梦,因为她跟舅母长的很像,这次皇上活生生把沈梦打死还扔回了国公府,可想而知舅舅有多绝望。”
温经纶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担心和愤怒,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我压低声音,“你似乎很开心?”
“当然了,如今我爹正带着六十万大军攻打北戎。咱们容国只剩下二十万军留守,能带着去西边的也就十几万人,这种以小博大的活肯定得交给我来也只能是我来。”
温经论嘴角上挑,一脸的洋洋得意。
见我似乎有些懵懂,他走过来在我耳边说:“皇上若不答应赐婚,我就抱病不出。”
我惊讶的看向他。
他一改往日的温润纯粹,狡黠的眸子里精光闪烁,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我知道他说的有理,整个容国的武将都是温家门生,若是温经纶铁了心跟皇上叫板,为了解燃眉之急,皇上未必不会就范。
只是没想到,温经纶可以为我做到这一步。
容国是先皇与镇国将军温岳山共同打下的江山。
若不是温将军谦让,皇.族如今未必姓容。
即便如此,容国八十万大军有六十万都掌握在温将军手上,这是先皇许给镇国将军府的无上权利。
温将军感念皇恩,立下家规。
温家女儿皆入宫伺候皇上,男儿十八岁后皆离京戍守边关,非召不回。
这些年温家将容国保护的坚不可摧,但纵使功高盖主,这样明目张胆的拿捏皇上,必定后患无穷。
更何况,我太了解容浔的狠辣。
“姐姐,等我回来,你可愿与我去边关。”
他面颊微红,嗓音温柔的低头问我,又回到了一身少年气的羞涩模样。
我轻轻靠向他,“求之不得。”
9.
皇上最.终还是答应了温经纶的请求。
可惜我无法离开这残破的院子,不能去送他。
但我能够想象到,即使寒风凛冽,他也定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转眼伐北大军已经走了月余。
这期间再也没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是偶尔想起容浔,会莫名的心慌。
余光撇见一身明黄衣袍迈过残破的门槛时,我正在树下发呆。
回过神来跪下,“拜见皇上。”
“草儿在想谁?”
容浔笑着将我扶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想少将军。”
他怔了一下,却意外的没有发火,不自然的笑意更浓了。
“原以为这是场硬仗,没想到温经纶竟然有些镇国将军的风范。”
我猛然抬头,“他胜了?”
“呵“,声音冷如碎冰,“不仅胜了,而且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明日便可进城。”
自从上次处置了沈梦,容浔再也没有来过。
今日却突然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心中一惊,望向他猩红的眼:“容浔,你不要乱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我拦腰抱起,“为了你,朕已经做过太多错事,也不差这一次。”
“你这样羞辱少将军会伤了镇国将军的心。”
“少将军,少将军。草儿,你就不怕伤了朕的心吗?”
身下一痛,他将我狠扔在了木板床上。
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狰狞。
我看出了他今日的势在必得,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
脑海中娘亲挂在掖庭门前的景象一闪而过。
“容浔,不要再叫我.草儿”,我尽量让语气平静,“我虚长你两岁,你该叫我一声……。”
“不要说!”
他突然目眦欲裂,全然不顾帝王的形象,跳上.床板,粗暴的捂住我的嘴。
“不要说出来”,他近乎哀求,“这世上再无人阻拦我们,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是任何关系。”
我愤怒的摇着脑袋,掀起衣袖,举到他面前。
他的瞳孔渐渐变大,他的手无力垂下。
“我不愿意,容浔,我的心里只有温经纶一人。”
“你当真非我不可吗?你爱的不过是’得不到‘!”
我声色俱厉的推开他,太久没有发泄过,差点破了音。
容浔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眸子更加暗淡绝望。
我将手指狠狠攥进掌心,才忍住没有上前。
人伦面前,情爱有罪。
更何况,我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仇恨。
10.
没有八抬大轿和凤冠霞帔。
只一身素布红衣,一匹枣红骏马,便足够我离开这困了我二十三年的牢笼。
皇上今生不想再见我,哪怕除夕将至,也命温经纶即刻启程带我回北边。
刚好我也是。
离开前,故人送行。
几个月而已,温婉的变化却极.大。
哪怕只是远远一眼,也能看出,她原本高傲精致的面庞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颓败不已。
任太和殿尊崇无.比,做了四个月的牢笼,又与杀人无形的冷宫有什么区别?
她与温经纶耳语了一番,便回到凤辇之上。
“娘子,皇后娘娘想跟你聊几句”,温经纶穿着红色云缎大氅,走到我身前时面颊还有些微红,“别怕,她答应了我不会为难你。
我温顺的点头,并不在意的走向凤辇。
不论她如何生气,也不过这最.后一次。
到底是我一个小小宫女高攀了她心爱的弟弟。
温婉端坐在软榻上,“没想到,你的身子竟是给了经纶。”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彻.底没有了锋芒。
我照例不吭声,垂头坐着。
“本宫更没有想到,皇上竟真的放了你,毕竟……”
我感觉到她目光落在我身上,无奈抬起头。
“娘娘,奴婢跟您说一个秘密……”
我在温婉震惊却不再有敌意的目光中走下凤辇。
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哪怕是为了暂时能在温家立足,我也不愿再与她有隔阂。
“皇后娘娘都跟你说了什么,怎么聊这么久?”
出了城门,温经纶好奇的问我。
马蹄在积雪中发出闷闷的踢踏声,我的身心却格外轻快。
“娘娘说镇国将军脾气怪异,尤其讨厌宫中女使,要我小心一点。”
我勾唇看他,然后夹住马肚子,马儿顿时撒欢儿似的飞跑起来。
“娘子放心,夫君不会让人欺负你,亲爹也不行!”
温经纶边喊边追赶上来,与我并肩而行。
娘亲,你看到了吗?
女儿出宫了!
12.
容国与北戎交界的地带叫隆阴城,这里一直是镇国将军的驻地。
我跟温经纶日夜兼程,总算赶在除夕当天到达城外。
守城的士兵扫了我们一眼,“下马入城。”
我正要下马,温经纶淡淡的开口,“连本将军都认不出,去领十军棍。”
我从未听过温经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低沉,霸道,带着上位者的冷漠。
士兵仔细端详,慌忙抱拳,“少将军,卑职通报完,立刻去领军棍。”
说完他小跑着进了城门。
身后一沉,温经纶已经跃到我的马上,将我环进怀里,声音温柔,“娘子,为夫带你回家。”
我愣住,随即往他怀里靠了靠,轻道一声“好”。
隆阴城虽处边境,街道上却很繁华。
尤其今日除夕,商家门口各个挂着红灯笼,进出的百姓也不少。
温经纶带着我停在一处围墙高耸的宅院前。
玄漆大门上挂着宽大肃穆的牌匾,上云:镇国将军府。
几乎是我们停马同时,门内立刻涌出两排府兵,恭敬的站立两侧相迎。
这气势,比起皇上回宫也不遑多让。
院中仆人恭敬的立在路边,虽也低头不语,但我总感觉四周的空气有些莫名的紧张。
“少将军,你回来了。”
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仆迎了过来,他状似无意的撇了我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我爹在哪?不是说好了要为我成亲准备一番,怎么连过年的红灯笼都没挂?”
温经纶拉着我往前走,我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
老仆一脸的欲言又止,几乎是挤出几个字,“将军正在书房,少将军去吧。”
13.
温婉说的没错,镇国将军果然厌烦宫中女使。
即使隔着一个院子,在安静的将军府我依然能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咆哮。
幸亏自己识相留在外面,否则现在的情形定然尴尬至.极。
“宫中的婢女各个贪慕虚荣,卑鄙无.耻。你堂堂镇国将军府嫡子,竟然要娶一个伺候过皇上的宫女?”
“爹你别说的这么难听,她与皇上从未做过逾矩之事。”
“我看你是色迷心窍,一叶障目。立刻让她走,别污了我将军府的地。”
“爹,你至少见一见她,你定然会喜欢她。”
“做梦,本将军今生再也不想见到那些龌蹉的女人。”
“爹,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若你容不下她,那我们就一起离开。”
“逆子!”
瓷器碎裂声此起彼伏,然后便是猛烈撞击的门声。
我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心里盘算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本来也只打算暂时落脚,既然镇国将军这样讨厌,我也不想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娘亲口中山好水好的家乡还在等着我,只需同温经纶借一些盘缠便可。
正思索着怎么跟温经纶开口,院外便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和喊声。
“爹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本将军见她吗?我这就杀了那个妖女。”
话音刚落一道魁梧身影便出现在我眼前。
镇国将军手持利刃一脸杀气冲了进来,却在离我不远处时站住了。
我自知这是将军给我表态的机会,立刻恭敬福身,“将军不必动怒,蒲草这就离开。”
正欲抬脚之时,将军突然冲过来老泪纵横的将我抱住:“幻儿,是你吗?”
14.
我在镇国将军的书房看到了那幅画。
一位女子衣着华贵侧身站在梧桐树下,双手合十,抵额许愿。
我一眼便认出她是我的娘亲,林幻儿。
“当初我要她陪在我身边,可她偏要去陪她的好姐妹,就因为前朝昏君诛她一族时,人家将她藏了起来。”
“结果人家做了皇后,她只做一个贴身宫女。”
将军看着我的眼神时而温柔,时而愤愤不平。
“怪不得后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见我一面,原来是……唉!”
我才知道,原来娘亲也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可能她也曾有过真心喜欢的人。
可能当年她只是想陪太后一段时间,却意外有了我。
“先帝在位十.八年,而他仙逝之时我刚好十七岁。”
我看向温岳山,他怔了一下,随即苦笑。
江山或是人情,错付也好,遗憾也罢,都已物是人非。
15.
正月十五,我跟温经纶正式拜了天地父母。
将军哭的涕泗横流,交给我一匣子账本钥匙,便撵我们去洞房了。
婚宴时我在房间里实在无聊,便趁婆子不在时,偷看了一眼他们喝喜酒。
没成想正巧看到温经纶巧妙的避开一个姑娘醉酒后的投怀送抱。
刚好婆子们回来了,我赶紧坐回床上盖上盖头,心中却生出许多疑问。
温经纶没有多久也回来了,行了该行的礼,送走婆子们,他慌忙来掀我的盖头。
“是不是看见那丫头借酒醉占我便宜了?”
他有些嬉皮笑脸,我也陪着笑。
“是,可你怎知她不是真醉?”
“咳,这等小伎俩本将军见得多了。别说是这穷乡僻壤不入流的手段,便是京都那些大家闺秀的计中计,本将军也是一眼识破。”
他说的坦然,却不见我早已面红耳赤。
若他如此精明,那当初是怎么上了我的贼船?
温经纶不知我心总所想,见我脸红,嘿嘿笑了起来。
“娘子,早些歇息吧!”
16.
温经纶睡着时习惯紧紧钳住我,让我不得不躺在他胸膛上睡。
他的身子热的不行,初春的时候舒服的很。
他的皮肤很白,我时常借着月光看他的轮廓,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他还给我改了个名字。
我的母亲姓林,他便给我取名林晞。
晨露未晞,东方未晞。
寓意前程似锦,重生希望。
我渐渐的有了些快乐的感觉,那种难以名状的,由心而发的快乐。
我似乎不那么向往母亲的家乡了,甚至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也挺好。
毕竟我的命比娘亲好。
在宫中有人护着,出了宫也有。
虽然我时常能发现温经纶在很多时候并不似我认知般那样单纯。
但至少他在面对我时,依然是从前的少年模样。
这就够了。
可这样满足的生活我只过了半年,便被一道圣旨打乱。
皇后病重,希望见家人最.后一面。
皇上召温家人回京都。
回到京都当天,公公和温经纶便带上我刚见了一面的婆婆进宫了。
还贴心的将我留在府中。
意料之中的是,我依然收到宫中传召。
意外的是,传召我的竟是那位与我有些渊源的陈贵妃。
17.
太庆殿里,陈贵妃穿着大朵牡丹的火红烟纱裙,珠钗满头,姿态慵懒,异常华贵。
与我初次见她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参见贵妃娘娘。”
我恭敬的行了我当宫女时也不常行的大礼。
“少将军夫人莫要与我客气了,快起身吧。”
她抬了抬手指,便有宫人抬上太师椅,颇有气势。
我再次行了礼才坐下。
“你想个办法让我当上皇后。”
她的声音轻轻的飘过来,在我耳中炸响。
“贵妃娘娘慎言。”我压抑着声调。
“行了,这殿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必这么谨慎!”
她满不在乎道:“我已经帮你做了第.一步,接下来要如何,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皇后的病,是你?”
“那女人老老实实关在太和殿里时看她还算顺眼,谁知一出来便处处跟我作对。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当将军的爹和那个中宫之位吗?那我就要了她的中宫之位。”
简直大言不惭!
我站起身,语气再无恭敬,“你凭什么要?贵妃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不知足?”
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一个小小县丞之女,若不是与我长得有些相似,又恰巧撞到了我的一些不堪过往,我怎会给她一次入宫的机会。
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闻你与那温少将军感情甚笃,不知若是他知道当初的舍身之恩竟是你一手策划,当是如何?”
陈贵妃抿着嘴冲我笑,我当下从头凉到脚。
半年前我自然不在乎这种威胁,但现在,我已经对温经纶动了情。
可她一个家世浅薄的笼中鸟,是何以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事?
“是皇上的意思吧!”
想通了一些事情,我的心境突然平静,缓缓坐下。
陈贵妃收起笑脸,有些尴尬,“与皇上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的野心也要有身份支撑,凭你的出身,你怎么敢肖想那个位置。”
我慢条斯理的揭开她的不堪,不让我好过,我也要让她难受。
陈贵妃一脸不忿,到底没有说什么。
“给我安排一下,我要见皇上。”
18.
我坐在御书房等皇上,安公公陪在我身边。
“夫人走后,皇上身边再也没有安排掌事宫女。”
安槐的语气好似与我话着家常。
他进宫时,也是七八岁的年纪。
那时候我娘还没死,我跟他一直陪在皇上身边,也算是从小的交情。
后来我娘死了,太后说她思念旧仆,将我带回宫中。
再后来她老人家仙逝,我便去了忠烈堂。
“素汐还好吧。”
我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安槐有些紧张,“你都知道了?”
“能猜到,她伺候皇上五年哪会出什么错处,不过是跟你情投意合罢了。”
“她还好,我们从别处抱了个男孩,也算是有了后。”
“真好。”
不知为何,我的眼眶突然有些热。
好在这时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我们便不再交谈。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停了一瞬,明黄袍角才迈了进来。
容浔面容未变,却一身冷冽。
安槐行了礼退下,我跪下,“民妇参见皇上。”
他似有不耐,“既是你想见朕,有什么话站起来说便是。”
我抬头时,他打量的目光还未收回,我装作没看见,从袖袋中拿出一个极.精巧的小盒双手递给他。
容浔从我手中接过盒子,“从前每月都盼着去的忠烈堂,如今物是人非,朕竟然将这钥匙忘得干干净净。”
“太后曾说过,若有一天我能出宫,这钥匙还请皇上交给皇后最.为合适。毕竟皇后不仅是温家女,还是容家媳。”
不知温婉情况如何,我急着试探他。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朕自有安排。”
他语气突然冷漠,我心中一滞。
我知道他多半是对温婉下了杀心,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一步,“容浔,留皇后一命,温家是忠臣!”
容浔侧头看我,眸光中的嘲讽呼之欲出,“忠臣?温家女皆入宫,外孙娶孙女,不出三代,我容家的江山恐怕就要改姓了。温岳山表面恭顺,算盘打的倒是响!”
我呆住。
那时他突然要我每日为他炖上一盅甲鱼汤。
我当他是为了补精益气,谁成想那日.他会突然心血来潮将汤赐给了怀胎七月的皇后。
皇后小产,未曾怀疑过她床榻之人,却没少明里暗里折腾我。
原来他那时就存了要除掉温家的心。
我不冤。
“皇上同意我嫁到将军府……”
容浔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既然你问起了,若草儿肯与朕里应外合,大业成时,容国的江山也有你的一份。”
“呵,哈哈哈”,我笑了,我真的觉得很好笑,“皇上好计谋。”
“草儿”,他突然抱住我,“朕没想过让你去将军府,是你自己非要去。”
我发狠从他怀中挣脱,“皇上,民妇如今姓林,单名一个晞字。晨露未晞的晞,民妇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
那些早已被我尘封的记忆突然喷涌而出。
我想起娘亲被挂在掖庭的前一晚,兴高采烈的来找我,说先皇允了她带我出宫。
我开心的跟当时的太子容浔分享,他却冷冷的说:“草儿,你走不了。”
他说的很对,第.二天,我就没了娘。
我又想起那日在东.宫,先皇神色黯然的拉着我的手,“你娘不在了,朕会给你一个名份。”
没多久,先皇仙逝了。
太后总是说一定会在我二十三岁时亲自送我出宫,可我才十八岁她就走了。
我癫狂般又哭又笑,喉中突然一股腥甜上涌。
“草儿你怎么了?”容浔惊恐上前,被我推开,“奴婢是个不祥之人,靠近我的人都不得好死,莫要连累了皇上。”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笑不出来,却在昏迷前仍记得要跟容浔说清楚,“镇国公府我不会再回去,皇上若要留我也必然只能得到一具枯骨。”
19.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醒。
据安槐说我原本已药石无灵,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是皇上听了天师的建议,在忠烈堂跪了三天三夜,又给了我一个金枝玉叶的身份,我才渐渐好起来。
我被封为霓凰公主,封地南乔。
娘亲的家乡,就是南乔。
这里果然山好水好。
听说我走后没多久,皇后的病就好了。
陈贵妃因为妄议之罪又被降回了陈贵人。
镇国将军觉得子女都要给皇.家卖命亏的很,求了皇上恩典,以后温家女儿就不送进宫了。
这些都是温经纶跟我说的。
此时他还在我窗下唠叨着,我却烦闷不已。
自从那日在屋外见到他,我便再没出过房。
实在是羞愧。
“我那时是故意同你说我每日都会去芙蓉楼的,为的就是你能在出宫之日去寻我。”
“知道你不能出宫我醉的一晚上没回府,没想到第.二日.你竟来了。”
“让我冲动的并不是那些药,而是你啊!”
没能出宫那日我求皇上让我看一眼宫墙外的世界。
那时我已经决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拿下温经纶。
他曾说过他每日亥时都会去芙蓉楼吃早茶,我便提前在他的点心上放了药,然后再装作去找他的样子。
结果在下药的时候,被县丞的女儿看到了,我许了个重重的承诺,她才答应帮我守着秘密。
“晞儿,我在忠烈堂里远远的看了你五年,哪怕你只是利用我,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都甘之如饴。”
是我天真了,镇国将军府的独子,怎会那么好糊弄?
我打开窗户,他蹭的站了起来。
“陈梦在你房间看到的那幅画,是我娘亲画像的拓本吧?”
先爱上画还是先爱上人的,这很重要。
温经纶勾起唇角,顺着窗户就跳了进来,将我紧紧搂进怀里。
“她看到那日才刚刚临摹的,若非如此,皇后娘娘怎会忍.耐不住将你带出皇宫。我那个嫡姐可是被你搞的心有余悸,轻易不敢出手了。”
“北戎怎么办?”
“我爹老当益壮还能撑几年,我便先给你当几年驸马如何?”
“驸马。”
“嗯?”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