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山里的女孩竟比城市少女更容易接近,她没有故做的矜持,也没有虚伪的骄傲,或许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美丽,她象这山中花草树木一样自生自灭……。
黑莲
作者:南秋
他是年5月初5来的岳山,为的是看蟾蜍奇观。据说,这里每年五月二十“土地神”生日那天,就会有成千上万只蟾蜍聚会。它们不知道是从何处冒出,也不知道为何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进行深山幽谷的聚会。密密麻麻的蟾蜍重叠着,交缠着,组成了自然界的一种奇观。这种情形大概要延续三天之久,不断有新的蟾蜍加入,它们呼朋引伴,行色匆匆,常常会堆到半山谷高,让见到的人心惊肉跳。而对于这种自然奇观,生物学家至今也只当成一个谜,无法解释。
上山第一天
他是个作家,在为一家地理杂志写稿。对岳山这座佛教圣地慕名已久。在五月初的一个晴朗清新的平常日子,他怀着满腔的热情和好奇来了。
天气已开始转热,山里的气温却要明显比外面低。清晨的时候,雾未散尽,一切都还笼罩在朦朦的山野中,风一吹,有庙宇的一角露出,随即又被雾罩住。
他昨晚就住在山下的一家旅馆。这山下,也是一个大镇了,人们靠游客和上香的香客们的花费来度日,倒是比平常的镇子还要富裕。只是沾染上了许多商业气息,跟佛的本意似乎有些相违背。
人们会在大街上兜售香火,看到不熟悉行情的客人还会狠狠地“杀猪宰”,一种欺骗人抬高价的手段的叫法。碰到不买帐的香客或游客,他们会追着狠毒地诅咒,完全背弃了人们当初来求神保佑的初衷,在人心理上留下的阴影,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
离上香的日子还有一段光景。这倒正合他意,他想在这段等待的日子,在山上走一走,顺便写些杂记散文之类的,只是被那些用神的名义去赚钱的人们搞得有些失望。
上山之前,他按规矩去了山下最大的寺庙烧香、拜佛。是旅店老板教他这么做的。
在寺庙外头的一长溜摊档前,他买了一把香火,再花二十元买张门票,又送了一小把香。他背着相机跨进寺庙门槛时差点被绊个狗啃泥,吓得一身冷汗,心里却在想,这定是神知道我不诚心的缘故吧,这样想着,他倒变得虔诚起来,在每一尊佛像前,烧每一柱香都是发自内心。他不祈求什么,却是全心全意。从寺庙出来,心境竟比先前豁然开朗了许多。
出了大庙,他开始上山,早晨的雾全都散尽了,山野公路愈发清晰起来,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山间野花东一朵西一丛的开得正旺,林中鸟鸣声更增添了周围的寂寞。偶尔有一、两个拜佛的香客从身边走过,都是些对佛虔诚了几十年的老人,饱经苍霜,精神抖擞。是佛的光辉照亮了他们。他们穿着黑衣服,胸前围着红兜兜,手拿香火,专挑些崎岖小路,停停拜拜,不时跪下来作个揖。
也有一些游客,一起在山下包了一辆中巴车,一溜烟地坐车上山了。他们是偷得半日清闲的城里人,来这里只是为了留个“到此一游”的纪念罢了。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背背篓、挑箩筐的山里人最让他感兴趣。他会乘他们停下休息的时候凑过去问问路,聊上几句。山里人有点腼腆地用夹杂普通话的方言答他,眼睛还时不时看他挂在身上长长镜头的相机。从一些细微的动作里看到山里人纯朴的一面,他心里似乎找到一些安慰。
走了几个小时,才到半山腰,他已是汗流满面。脱下外套,人轻松了许多。沿途都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庙宇,或简朴或华贵,供奉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神和佛。他会进里面去转一转,拜拜神,不时拿出相机来偷拍几张。
有的小庙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香火自是冷清地烧着。大一些的寺庙气势十足,飞檐吊梁,寺内有尼姑、和尚在旁边侍奉。人们烧香作了揖,他们就在大钟上敲几下。旁边还有捐灯油的捐款箱,黑乎乎的有些油腻,大概是被烟熏的缘故吧。敲钟的声音在山中回荡,悠长寂寞。
这座佛教圣地其实是非常之大,要想每个地方每个景点都不错过,怕是几天几夜都转不过来。他反正有的是时间。
选在半山腰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他是可以挑更豪华气派一些的,例如避暑山庄之类,淡季,价格比往常要便宜很多。只是他发现这座旅馆很特别,与其他的有些不同。
旅馆座落在靠山边的一个犄角上,两层楼的小洋房形式,白墙黑瓦。站在阳台上,可以望见很远的起伏山脉和丛林中隐约的庙宇,视野非常开阔,而人在房中,外面却无从窥视。
走进这座旅馆的时候,他显得有些不由自主,象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他。那时已近黄昏时分,山中开始转凉,倦鸟准备归巢。山林里比白日更显清冷。他在一楼的过道外四处张望,周围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日影单薄地照到墙角。
进了过道口,他才看到一个老头靠在前台的椅子上打瞌睡。听到他进来,把头抬了一下,勉强睁开小眼睛朝他望了望。
他带着征询的神情朝老头走过去,这里也只有他一个活物可问。
“请问这里登记住宿吗?”他强忍性子很有礼貌地问老头。老头大概这样半睡半醒已有一整天了,给他这一问,吓了一大跳。老头有点愤怒地对他努努嘴,示意他看背后的墙。
墙上一溜镜框里贴满了房间价格表,光线有些暗,但还是能看清楚。房间分中、低档两种,价格适中,屋内设施看来还算齐全。有热水供应,他挑了个双人间,在二楼靠最左边的那间。这个时候的空房很多,双人间其实也算是单人间。
老头给他登记时,他发现只有一楼几个房间住了人,二楼有个登记的却被划了个差。他问老头二楼有没有住人?老头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道:“有倒是有一个,这两天都不见人影,也不来结帐,不知死哪里去了。”
他提着简单的行李上了楼,这时天已经全暗下来。老头跟在后面,不停地按墙上的灯。老头这时已清醒过来,话稍许多一些,人也有了些热气。他对他说,旺季还没到,大部分服务员都回家了,现在旅馆就剩下几个老弱病残的守家。老头为他打开门,开了灯,稍许交代几句就下楼了。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大概是久不住人的缘故吧,又或许是山中过于潮湿。他放好行李,赶紧往窗口走去,打开窗,拉开花布窗帘,一股清新的山间空气扑鼻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
房间还算干净,白床单,白被套,白枕头,六、七成新的样子。有一部电视和两个床头柜,空调现在还用不上,一切都算满意。
推开门就是阳台,可以望见外面的天空亮起几点星子。洗了个热水澡,他到楼下老头指给他的食堂吃了顿便饭就回房看书。整个过程中他只看到旅馆里的三个人,包括老头在内。
也许是久住城市的缘故,晚上,他睡得非常惬意。
他决定明天起就开始在这山中进行真正的旅行和探索。
上山第二天
清晨的鸟鸣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顺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这是渔夫牌香烟,烟盒上是鸦片战争时代的图画,旧上海时流行的一种老牌子香烟,而现在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烟只是在少数的特色店里有卖,价格不贵,味道偏浓,已伴随他的抽烟历史好多年了。他是个固执而怀旧的人,认准的东西一向不回头。
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他听到咚咚的敲门声,伴随老头有些沙哑的声音:“吃早饭了,再晚些你可啥都没得了。”
他扫兴地打开门,老头子正全副武装准备进来搞卫生。看他那模样还真滑稽,他的气也就消了一半,他对老头说:“大爷,怎么连卫生也要你来搞吗,难道一个女服务员都没有吗?”
不问则已,他的话还没完,老头子就忙不停跌地唠叨起来:“本来都安排好好的,留个年轻的姑娘搞卫生招呼客人,哪知这死丫头几天前招呼也不打声就溜走了。鬼里鬼气的,一定是会男朋友去了”。
“男朋友!在外头吗?”他问道。
“哎,现在的年轻人那,仗着自己有来头,三天撒网、两天打鱼,没一个肯安心干活的。”
老头继续说:“不瞒你,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关系户,在城里安排不下,先放在这里呆一阵,作个跳板,以后再换。”“从来都是半年不到就换走了的,唉,也只有我们这些老东西一年四季呆在这里了”。
他漱了口,就站在窗口,一边刮胡子,一边听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老头看来对他有好感,也许是久不见人的缘故吧。至少跟昨天下午见面时比,情况要大为改观。
老头清理床头柜时,拿他的香烟盒看了又看,眼里还露出一丝久逢的惊喜。
他就顺便问了一下:“大爷,你抽烟吗?”老头感觉自己的行为被发觉,有些难为情,忙对他说:“喔,不是,平常很少抽的。只是你这个牌子的烟实在太久了。”
“我还记得我爷爷辈他们抽过,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到。”说着,老人有些黯然神伤,一定是勾起不好的回忆了。
他走过去对老头说:“大爷,你要喜欢拿去抽好了,我这里还有一条呢。”他把那剩下的大半包烟送给了老头。老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他是很少接受客人东西的。
“其实这老头也蛮可爱的吗”。他这样想着笑起来。
走出旅馆时,太阳已经升在树梢了。山中气温适中,空气清新。他穿了件休闲衬衣,套一件背心,心情极佳,简直都想吹起口哨来。
在小路的拐弯处,碰到两个上山打柴的山民,他愉快地朝他们打招呼。他们有些受宠如惊地笑了,时不时地用手捋一下肩上的扁担绳子。
他带了张地图,准备一个个目标去探寻。抄小路要近些,但路不好走,而且容易迷路,于是他决定走大路。这是修得宽敞平整的公路,盘旋着大山向前方延伸、分岔。周围是灌木树丛和一棵棵大树,都有了些年份,枝繁叶茂的,遮住了阳光,但阳光还是拼命地从叶缝里漏下来,照在身上、脸上,一闪一闪。
公路一直向前延伸着,似乎要把山外的文明也一齐带进山中。他正被这里的古幽清静所吸引时,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传来,他看见一辆红色的摩托朝他飞驶而来。嘉陵牌的,骑摩托的竟然是一个光头和尚,穿浅灰色袍子,脚上扎着绷带,油头粉面却带着十足的神气。摩托车在他的一脸惊诧中一溜烟地过去了,不久就消失在参天大树的尽头。
在一般人的眼里,和尚、尼姑的职责就应该是在深山古庙里修心养性、念着阿弥陀佛。他们应该是超凡脱俗、心无杂念的。但是,要真看到他们的生活,这种想法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上山的路上,他去过一些寺庙和禅房,他看到和尚在摘豆角,他看到和尚在看电视,他还看到一个和尚在偷偷地看那种治疗性病的小单张广告呢。这种强烈的反差曾让他忍俊不禁。但刚刚飞车过去的那个和尚的神态和相貌,却着实让他愕然。
这里的和尚除了头上的六个香火印和一袭青衣外,跟常人并无两样。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旦你真实地看到,就少了很多想象的余地。
他正思量着,又远远地望见一个人影向他走来,近了,却是一个捡拾柴禾的山中少女。在这无人的山中,女孩可能会对他抱有戒心,他这样想着。却发现女孩朝他笑呢,露出洁白、细碎的牙齿。女孩的皮肤象被清泉洗过般光滑细腻,黑中透红,她穿浅紫色衬衣,黑长裤,袖子捋到手腕,擦拭额上的汗水,眼睛晶亮中透出朦胧。好一个山中美女!
没想到山里的女孩竟比城市少女更容易接近,她没有那种故做的矜持,也没有虚伪的骄傲。或许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美丽本来就是一种优势,她只是象这山中的花草树木一样自生自灭。
他跟女孩攀谈起来。女孩对这山中景物了如指掌,向他讲一些山中的奇闻怪事,以及一些植物的生长状况。这样通俗易懂的解释,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听到,与那些来自书本的理论和文诌诌的专业术语更让人容易接受。
女孩不知不觉地成了他的导游。女孩给他带路,他帮女孩拾柴。碰到景致优美的地方,他就要给女孩拍几张照片,女孩却有些躲躲闪闪地不愿意。这样聊着走着,转眼就到中午时分,女孩约他去家中做客,他满口答应。
女孩名叫黑莲,家中就她一个独养女儿。她读到小学六年级就缀学了,因中学在离家很远的镇上,来回不方便也不安全。父亲觉得女孩子能识几个字就行了,将来嫁个好婆家,安安心心过日子得了。因此对她也不抱太多的奢望。
黑莲的家在山窝窝的一片竹林里,独门独户。山里人家都养狗,守家、做伴,不肥大,精瘦强壮,适合在山中奔跑。山里人缺人手时,狗有时还会担当起看护小孩的重任。
黑莲家也养了一只狗,看到他们,远远地迎了上来,对着他这个陌生人吠着。黑莲就用手摸摸它的头,说了几句,它就不做声了。但还是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好奇地嗅着。
黑莲的父母散工回来,母亲在厨房里忙着准备中饭,说是中午饭,其实他们一般是到下午两、三点钟才吃的。父亲在院外编竹筐,黑瘦精壮的山里汉子。看到黑莲带了个陌生人回家,有些惊慌地放下手中的活儿,招呼着迎上去。山里人是纯朴的,也是热情的,带着对外来文明世界的崇敬和好奇。
中午饭很丰盛,黑莲的母亲看到有客人来,特地多炒了两个菜,一个白辣椒炒腊肉,一个韭菜炒鸡蛋,都是非常合口味的家常菜,他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
饭后,黑莲用竹筒盛来甘甜的清泉,泉水就在家中,用一节节长长的剖开的竹子从山上接来。这一顿饭,他吃得心满意足。
他掏出香烟递给黑莲的父亲。这个山里汉子毕恭毕敬地接过去,左看右看,虽然不识字,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在他眼里一定是上好的烟了。他平时都抽家里种的旱烟,只有逢年过节有亲戚来才会买上几包纸烟抽一抽。
他们边抽边聊,黑莲就接过父亲的活儿继续干起来,不时抬头望他笑一笑。
他们聊的话题不歪乎黑莲和他落住的山中旅馆,还有他这次来的工作。当父亲的有意想让女儿在旅馆里找点活儿干干,可又苦于没熟人推荐。山下也有人来做媒说亲的,但她的年龄还太小,不想让她这么早早地嫁人。于是就这样呆在家里,平时就帮忙干点家务活儿。
他突然萌生了个念头,想回旅馆去问问那个老头,看能不能帮上这个忙。黑莲要真能去做服务员,一定会比那些城里女孩强。
聊了大概有两支烟工夫,山里人该干活了,他也得去其他景点转一转。于是,他们约好,在这山中的日子,只要有空,他随时都欢迎来家里做客。
黑莲还承诺到时一定带他去看蟾蜍聚会。其实她自己长这么大也就只看过一回,大概是九岁那年,惊天动魄的场景到今天想起来还觉得恶心和后怕。
黑莲跟黄狗一直把他送到竹林的尽头,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到了旅馆,天已大黑。他匆匆吃了点东西,舒舒服服地冲个凉,就一头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
夜半惊魂
咔嚓、咔嚓……,一阵沉重的铁链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他好象还听到猫头鹰的叫声,短促的一声就没有了。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又是咔嚓、咔嚓的摔铁链的声音,好象是在人的脚下拖着,沉闷冗长。又象是从过道尽头传来,清晰模糊。他干脆坐直身子,扭开台灯,点了一支烟抽起来。声音嘎然停止。
抽了一支烟,睡意渐袭,他倒头又睡。梦中他被铁链捆住脖子,挣扎着,扭曲着,却越来越紧。他两只手无望地朝外伸展着……。他又一次被惊醒过来,这一次的声音比上一次更沉闷可怕,还夹杂着一阵幽幽的叹息。他想出去看看,又担心出意外。因为,今天他上楼时是不见一个人影的,难道那个房客回来了。这可怕的铁链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座旅馆孤零零地座落在这半山腰,而佛教胜地的烟火缭绕似乎更增添了它的神秘感。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他突然能理解那些城里女孩离开的迫切心情了。老头住哪里?他也不清楚,明天过去问问他或许能得到一些答案。
好不容易挨到黎明时分,他爬起来,望着镜子里红肿的双睛,神情恍惚。打开房门,他在二楼的过道上穿行。一间间的屋子敲着门。“有人吗?有人吗?”他的声音嘶哑,他真希望能有一个人探出头来跟他说说话,那怕有一个人也好。但只有敲门声和他的呼唤声在这长长寂寞的过道里久久回荡。
敲到过道尽头的那间屋子,房门漆已隐隐脱落,门栓上还挂了个红头绳。他一敲,门竟一下开了,里面空空的,墙壁有些暗淡,墙角挂着蛛蜘网,地面落满了尘埃,似是一间废弃的杂物间。让人意外的是竟有一幅淡紫色的窗帘悬挂,孤零零地更显得人去楼空的凄凉感。
他在墙角里发现小半张旧报纸。他于是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在他走过的地方立即现出几道清晰的脚印。
他捡起泛黄的报纸,上面全是灰尘,还有些油腻,大概拿来包过东西。是一份当地的晚报,日期模糊。里面一篇文章的标题映入眼帘却让人触目惊心:“岳山和尚嫖娼,山中风气日下”。小文字无非是报道佛家弟子的一些丑闻,并告知一些真真假假的内幕。
他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骑摩托的年轻和尚,毫无出家人的慈悲之相,反倒带有一股邪气和杀气。他把报纸折好关上门,快步下得楼去。
天很早,一楼也是静悄俏地不见人影。前台一盏灯暗暗地亮着,照见墙上的房价,一切都还在晨曦的寂寞中。只一个惊魂不定的他站在那里。他只能回房等侯。等待的过程象从一个世纪到另一个世纪的漫长,抽了半烟灰缸的烟头后,他才隐约听到楼下有人走动的声音。
窗外鸟儿开始喧闹起来,预告着这又将是一个晴朗的山中天气。而他今昨两天的心情却如隔天壤。他猜想,这个旅馆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从他刚进来时就有这种预感。职业的敏感让他决定查出个水落石出。
“咚咚咚,”终于等到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老头子。今天的他不象昨天那般全副武装。看样子好象有急事要办。他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王先生,今日我有事下山,待会儿有一个女服务员来搞卫生。
“下山”?他惊奇地问。
“对,好久没出门了,想购些日用品,顺便看看老朋友。我今天就是特地来跟你打声招呼,马上就走。”
他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对老头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看来老头是把他当成半个朋友了,要么是不会来向他告别的。他们这样的过客,对老头来说是见得太多。他知道他的许多疑问不是这半会儿能问得清楚的。
老头匆匆交代几句就下楼了。走了一半又回过头对他说了一句:“喔,二楼的那位房客还没回来,这楼上就你一个人,晚上注意关好门窗。”
老头走了,他心里空空荡荡。楼下服务台坐了个年纪稍长四十来岁的女服务员,留短发,话不多的那种。一大早就拿了件毛衣在织,毛线团放在一个网兜里,织完了,就用手往外拉一拉兜里的毛线,机械活儿被她这么轻轻一拉一扯的,倒显得有点生动起来。看到她那神清气闲的模样,他倒有些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
一楼的住客大概已经出去游玩去了。听说上山顶看日出要凌晨两、三点钟就起床,走上两、三个小时的山路,碰上好天气的话,就能欣赏到日出的情景,还可以赶到烧头柱香火。
他无心去看景,头昏昏沉沉,就又回到房间睡觉了。到了中午时分,正睡得迷糊之际,电话铃声大作,他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好一阵才回过神。拿起桌上的电话筒,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遥远,是他的一个约稿人打过来的。他这才想起昨天把这房间的电话留给他了,那边催问一篇稿件,他无心多说什么,敷衍了几句就草草地挂了电话。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弄清楚昨晚的事情。
可是到了晚上,他却没有再听到那恐怖的铁链声。这样又过了三天,老头还没回来。他出去过两次,也收集到一些山中植物和有关佛教方面的资料。加上黑莲跟他聊的那些最原始的花草植物资料,他决定呆在屋子里写点东西。
一篇稿子写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听到敲门声。起身开门,前台那位女服务员站在门口,手里还在织着毛衣,已经开始织袖子了。
她温和地朝他笑着:“王先生,你能不能先把这几天的房钱结一下。”
“为什么?”他问道。
女服务员依然是笑容对他:“是这样的,前一阵二楼有个房客,住了几天,帐也没结就走人了,至今也不见回来。我们有这个担心,希望你能理解。”
他想了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跟她下楼去结这几天的房钱。这个时候他装成很随便的样子问:“你们这里晚上都还安全吧,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女服务员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这样,我前几天晚上听到楼上有铁链声,很恐怖的”。
“铁链声”?在女服务员疑惑的眼神里他忙不停迭地说“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她大概是误会他想挑毛病压房价吧。于是他交了房租赶紧上楼了,还听到女人在自言自语地说着“铁链”?
一星期以后
山中的日子是不太分得清时间的,才来了一个礼拜,他的时间概念就变得模糊起来。除了偶尔接到一、两个电话,他几乎与外界隔绝。他突然想起去黑莲家走走。在她们家吃的那顿饭可真是让人回味无穷。临走时他带了两包烟准备送给黑莲的父亲,再想送给黑莲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出可送的东西来。
一个男人出门旅游是不会带太多的东西,何况他这种经常出门的单身男子。
穿过小岔道,走了一段长长的公路。他来到与黑莲相遇的地方,周围的风景依旧。他松松衣服,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点了一支烟抽起来。烟雾缭绕中,他好象看到黑莲的笑容,笑容中带着忧郁。他心里一惊随即回过神来,原来是幻觉。
凭着记忆,他一路走到了离黑莲家不远的半山腰,远远地可以望到那一片竹林。还真找到了,他心里一阵窃喜,不自觉地加快步子。走到黑莲送他的路口,沿着路口再往前走,就该是黑莲的家了。
走到尽头,让他诧异的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所废弃多日的房子,破旧残败,还有被烧过的痕迹。腐朽的木板摇摇欲坠,墙角窗子上挂满了蜘蛛网,很显然这里已久未住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睁大眼睛看了又看,这不会是在做梦吧?才几天工夫!他朝着屋子里大声喊着黑莲的名字。声音在寂静无人的竹林中幽魂似地回荡,又仿佛有一股阴森的嘲笑向他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点燃一支烟,想用火来驱赶一下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在院子里,他竟意外地发现两个烟头,拣起来,正是他的渔夫牌香烟。这可是他跟黑莲父亲聊天时抽的呀。他脑子里突然有一股被抽空的感觉,恍如隔世。黑莲哪里去了?那个有着甜甜笑容的美丽少女和他的家人到哪里去了?他觉得自己就象《聊斋》里面的多情书生,可这是在现代呀!黑莲他们全家该不会是狐狸精变的吧?她不是还承诺带他去看蟾蜍聚会吗?
他心里抽悸着,想赶紧逃离这块神秘的竹林,但身子又不由自主地往屋子里挪。透过那间有点倾斜的小偏房的窗子,他看到一根几尺长的铁链被丢弃在屋子的角落,象蛇样地弯曲着匍匐在积满灰尘的地上。
他小心亦亦地走过去拿起铁链,发现上面有暗黑色的血迹,若隐若现,他能肯定那是血迹。他愈发感到不安,好象他手里握的是一条毒蛇。
铁链看上去象是用来栓狼狗的,又象是练功用的,中间部分被磨得光滑。他记起在旅馆听到的铁链声,手微微发抖。
这里面一定隐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可为什么选择他来卷入这个事件呢?他有些迷惑。他把铁链包起来准备带走,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决定不再在意女服务员奇怪的眼神,没有比弄清这件事的真相更重要的了。
回到旅馆,他迫不及待地给一个在警局做刑侦工作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他一一作了描述。他的朋友听了竟哈哈大笑,说真是荒诞,叫他别走火入魔。“去佛教圣地才多久,该不会被白蛇精缠身了吧”?他朋友在电话那头调侃着他。
他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是讲不清楚的,即使现在讲给旅馆的女服务员听,她也会不相信,何况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呢。
朋友笑归笑,但还是答应帮他查一下这个地区最近一、两年发生的失踪案和谋杀案。
追根究底
在旅馆,他第一个询问对象就是那位女服务员。他觉得对女服务员得用另外一种办法。
午后,旅馆里静悄悄的。他装成刚睡醒、无所事事的样子走下楼,靠在前台边,漫不经心地朝女服务员看。
女服务员抬头望了他一眼问道:“今天下午不出去?”
他有些疲倦地说:“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你给谁织毛衣呢?”他问道。
“我儿子,今年考上大学,在北方念书呢。”
“那边天冷,给他织件暖和些的毛衣。”说完,她有些得意地朝他笑了笑。
谈到自己的老公和家人,女人总会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也就乘机坐到她身旁为她挽起毛线团来。他们这样一路聊开,话题也越扯越远,最后谈到这间旅馆和这间旅馆的人。
他说:“住在这间旅馆还不错,又安静又有风景看。”
女服务员不可置否说:“你们写东西当然越安静越好。可我们这些人,常年呆在这儿,工作单调又乏味,要不是为了这份工作,我才不愿呆在这里呢。”
她接着说:“要不,你看怎么会隔三茬五的就有女孩子闹着要走!在这大山里面,穿了件光鲜些的衣服,梳一个靓头都没人看的。”她说着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老公不在,我一年四季就梳这个头。”
“这里的服务员都是外面来的员工吗?”他问道。
“基本上是关系户,临时安插在这里,当个跳板吧。”她讲的跟老头一样。
“还不如招些当地女孩子,好管理,人工费又低。”他说道。
女人织了一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以前倒是有一个……。”话说一半就打住了,她好象有些顾忌。
他就显得很轻松的样子说:“我们是过客,讲来听听无妨,就当个小插曲。”
女服务员于是压低声音跟他聊起一件事情来。
原来两年前,他们旅馆来了个叫阿莲的女孩,听说是一个寺庙的主持介绍进来的,家就住在这大山里。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又老实又勤快,人见人爱。
客人们都喜欢叫她。平常旺季的时候阿莲忙得一、两个月都不能回家一次。有一次,旅馆闲下来,她就休了一天假,说是回家看看。那知道这样一去就没再回来。后来旅馆托人去找,她父母也说没见回家。大家这才急起来。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上哪儿去找。
于是向镇上派出所报了案,来了两个人,立了案,例行一下公事,也就不了了之。这大山里,谁会去多管这些闲事。最后定了一个什么“人口失踪案”了事。
因为阿莲是老主持介绍进来的,再加上平时工作又积极。旅馆就赔了两千元钱给她家。当时她父母哭得那个伤心样,实在很可怜,两千元又怎能买回个活生生的人呢。听说阿莲是独女来的,他们很后悔当初让她出来打工。世上的事谁能预料?
“以前阿莲是不是住在二楼过道尽头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女人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笑而不答。
“她是住那间屋子,不过是跟几个女服务员一起住的。”女人回答道。
“但是阿莲出事以后,她们就不敢住那里了。虽然也没人见过她到底被怎么样,可她们说住在里面怪怪的,全都搬了出来。后来旅馆也没打算再作客房用,现在就一直空着。”
从女服务员描述的阿莲的相貌年龄,他已基本确定女服务员说的阿莲就是黑莲。他突然想起自己为黑莲拍过几张照片,于是马上行动起来。
黄昏,他跟女服务员说要去山中散散步。她就叮嘱他一个人出门千万要小心,这山中晚上也不是很安全的。他有点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到公路边,好不容易等到一辆下山摩托车。说好价,就飞一般地往山下奔去。
到镇上,天也黑下来了。冲印店的门早关了,只有几家饭店亮了灯在营业。这里可不比大城市,二十四小时营业。人们会早早地关门,过自己的清闲日子。
山下的镇子入夜后也自有一番风情。周围是黑魁魁的大山,两层楼高的油漆木房子坐落在大街小巷,新砖楼房点缀其间。灯影绰绰,人声点点,偶尔夹杂着几声狗吠。如果在往常,他会生出许多美好的思绪和情怀来。今天却无心欣赏,他想的就是尽快把照片冲洗出来。
他使劲敲冲印店的门,无人应答,对面街上走过人来对他说,这店是个小门面,外地人租的,店主在镇的边上又另外租了住房。他知道晚上冲洗照片出来的希望渺茫,只好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来。顺便就去到楼下馆子里喝几杯酒解解闷。而喝酒以后的心里愈发郁闷,从来没有过的不安和郁闷。
他早早地上床睡了。晚上,总是梦见黑莲那笑容,那笑容里总有掩藏不住的忧伤。他醒了好几次,直到鸡叫第一遍,才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冲印店才开门。这时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沿街两旁的香火摊、古玩摊都陆陆续续摆了出来,周围的叫卖声、喇叭声预示着小镇一天的生活开始了。
几个小时后,他的那筒胶卷终于被冲洗出来。急急找到黑莲的那几张,却发现只有后面的风景,不见人影。强烈的失望感袭上来,一直凉到心头。“难道我所遇见和经历的都是在做梦”?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冲印店老板关切地问:“没事吧?”。店老板在这里呆了很多年,也见识了不少人和事。来这块圣地求神拜佛的什么人都有。求子,求功名,赎罪,捐款,穷的,富的,善的,恶的……。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他决定去找那个主持和尚。花了大半天的工夫,他来到那座寺庙。
老主持六十来岁,神清气旺,红光满面。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后,还算热情地接待了他。在这山中,主持什么人物都见过,都是些带着虔诚之心和钱财自己找上门来的。因此他的谈吐淡定自然,很有一股出家人的行事作风。
他们在一间小屋子见的面,这是主持专用来接待一般来访客人的,应该还有更秘密的房间。他聊了些别的后,就假装顺便问起黑莲的事。老主持也不忌讳,说起阿莲的事情来,看起来也有些伤感。原来那阿莲姑娘的父亲以前在他们寺中帮过忙,有时还从家中带些菜蔬柴火之类的卖给寺中,人挺老实。阿莲去旅馆上班的事确实是他作的介绍。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阿弥陀佛”。讲述完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又把那把铁链拿出来给老主持看,要他辨认一下是做什么用的。老主持说是寺中炼功用的,并有些诧异怎么会到他手中。他不想讲太多,就推说是在山中拣到的。
他们又聊了一些寺中的情况。他说还想再多了解一些有关佛教的东西,老主持就介绍了寺中其他人,叫他下次来直接找他们就可以了。
他前后又来过两次。他了解到,这里的和尚除了作斋念经是固定时间,大部分时间是很自由的。下山出门并不难,去采购、办事,很容易就获批准。跟军营里比起这里倒是要宽松人性很多。也就是说,他们的作案机会也是非常之大。不知怎的,他总有一种直觉,是寺中有人害了黑莲。
黑莲到底去哪里了,被人谋杀了,丢在哪里呢,为什么要谋杀她呢。他幂思苦想,头痛万分。
他来到遇见黑莲的地方徘徊,周围有些阴森,在这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林里,灌木中,要藏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阵怪鸟的叫声吓了他一跳,他好象看到黑莲在挣扎着,绝望的求救声在山中隐隐约约。他感到毛骨悚然又热血沸腾。与这山中的花草树木一样,黑莲是充满生命活力的,可有时侯也会象这里的花儿一样被行人掐掉,象这里的草儿一般被任意践踏。
他真想对着这叠峦群山大喊:“黑莲,黑莲,你在哪里?”他突然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和不被重视。多年来养成的写作和积极的人生态度在这件事上让他有些动摇。在这充满袅袅香火和木鱼声声的山中,却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一年前消失得无声无息,如花凋草枯般地自然。无人怜惜、无人追究。
他与黑莲的相遇,不管是做梦,还是她真的找过他。反正那一定是黑莲想用某种方法向他诉说。他好象听到了她在哭泣,轻轻地叹息,他听到了。古代的窦娥有冤情,尚切能感动上天,六月天里下起鹅毛大雪。那黑莲呢,是不是也在托灵魂来向他倾诉。
在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明查暗访,他找到一些线索,思路清晰起来,而有些却又愈加变得模糊。黑莲失踪案的人他基本接触过,只是她的父母现在不知搬往何处,是去了外地还是也已不在人世?
他感觉他的追查行动被一些人所觉察。他于是决定回去找朋友和当地派出所寻求帮助,他知道,毕竟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但他知道这么盲目地找他们,结果肯定不佳,谁都不会去翻这个没有头绪的陈年旧案,只有找到证据,才有人信。
揭开谜底
离蟾蜍聚会还有几天时间,他没有忘记此次来山中的任务。晚上跟警察朋友打了电话,联系好下山的事情。他就准备好好睡一觉,等第二天天一亮就走。争取在两天以后赶回来。
半夜里,他被一种声音惊醒,醒过来时周围却悄无声息。二楼现在已经住了人,他不再象上次那样孤单。但他预感到自己的身边已有危险,难道是为黑莲的事而来。他望望枕头边的小包,里面放着铁链和他最近收集的证据材料。
他隐隐听到洗手间的水龙头没关好,于是起身摸索着去关好它。月光从半开的窗帘泻进来,刚好可以照在床头。窗外有虫鸟的叫声,却欲发衬得夜的沉静。等他再回来时却发现枕头边的包不见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突然不见了。他猛地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瑞士小军刀,这把刀一直带在身上,跟了他很多年。
他掀开床单,床是实心的席梦思;他拉开床头柜,里面也空空如也。房间里简简单单的几件家俱根本藏不了人。
突然,他发现窗帘动了一下,窗帘的缝隙中他看到一个影子一闪。
“什么人?”他大声喝道。他冲过去,拉开窗帘。“啪”地一声,灯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他感觉到一个重重的东西朝他砸来,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窗明几净的白色屋子里,旁边插了一束怒放的白玉兰。医院的病房,他看到护士小姐轻快忙碌的身影从窗边晃过。
他的警察朋友走了进来:“你终于醒了,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他的朋友有些惊喜的说。“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口吐白沫倒在床上,身上并没有伤,房间东西也完好无损,象闹鬼似的。”“幸亏发现得早,要不你早就没命了。”
“我的那个包丢了!”他有点虚弱地说。“什么包”?“放有证据材料的。”他才讲了几句话,气就有些喘不过来。
朋友有些担忧的望了他一眼。“我理解你,可这件事情确实不象你想的那么好办。”“你这次出事,大家都认为是你个人的原因,说你神经过敏。还有你说的铁链声,他们更是完全否认这件事情。”
朋友又继续说道:“我们都是他们所说的外人,没有权利和责任去管这件事。何况当地公安机关都已经定了案,再翻出来,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如今的人事变动快,管这事的早就调走了。”
朋友抚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还是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吧,有些事情不要太较真。”
“可是”,他说:“我想,我可能会赢了这场较量。”他把朋友拉近身旁,跟他耳语了一阵,朋友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佩服和认可的神情,随即,他跟另外一个同来的警察出去了。
半个月后,他出院。蟾蜍奇观是错过了,但他却赢得了一场精彩的较量,而且因为他的坚持,使岳山的几起失踪案得以破案,也找到了真正的凶手,那就是岳山的一个酒肉和尚,正是几年前报纸报道的嫖娼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那作家又是怎样破获这个案情的呢。原来,在他拿着铁链第一次去寺院了解情况的时候,他就对此寺的僧侣有所怀疑,并从侧面了解到一些情况。但他不动声色,又接连去了几次,并放出风说他找到了一些证据。然后,他就静侯凶手来偷取证据。而他把那份证据又拷贝了一份,然后他又偷偷在他住的房间的顶部安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那天晚上他故意去洗手间关水龙头,静侯凶手。凶手拿了东西还没离开他就出来了,然后因为凶手太过敏捷而造成他的受伤昏迷,如果他不醒来的话,那就又将成一桩无人知晓的冤案了。
真相出来以后,让人汗颜和震惊的是凶手竟真的是一个和尚,三十几岁,而且还有过案底,外地人,来寺庙做和尚,是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谁知道,色心未死,六根未尽。他供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两起抢窃杀人(也是被定为失踪案)及黑莲失踪案都是他干的。原来,那天黑莲傍晚回家,经过那个山凹,刚好碰到这个恶和尚,他强奸了她,而她却说她认识寺里的主持,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黑莲杀害了,用的就是那根丢弃的铁链。而黑莲的家人,也就是父母,几天不见黑莲回家,旅馆人又说已经回家,于是无奈之下报了警,派出所来人立了案,并做了相关例行调查,最后就不了了之,定为人口失踪案处理。黑莲的父母因为突然失女,状告无门而远走他乡。
那他(作家)碰到黑莲而又去黑莲家又怎么解释呢?这只能说是黑莲的灵魂在向他暗示并要他为她伸冤吧。因为,他碰到黑莲正是在黑莲被害的地方,这也许是幂幂之中自有天意。他感叹这诺大的佛教胜地类似蟾蜍奇观的自然景象之罕见,而自然之子的人类却也是这么脆弱和无常。
后记
据公安机关不完全统计,岳山每年至少有2-3起人口失踪案,而岳山的香火却欲烧欲旺,大有势不可挡、富可敌国之气象。
(此稿写于年广州,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