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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8/29 16:12:00
公益中科 https://weifang.dzwww.com/cj/201711/t20171123_16264512.htm

近日,前媒体人马金瑜自述被家暴的经历引发众议。

本文讲述的是另一个关于家暴的悲剧。在暴力中生活了五十余年的韩月(化名),曾多次向家人、村人求救,向警方报案,但外界支持一次次失灵。最终,她在绝望中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韩月的故事或许提供了一种审视家暴问题的视角——遭遇家暴的女性,为什么无法逃离?

父亲死后的头七,张尔辉站在老屋门前,摆了个火盆,把家里能找到的合照一张张撕了,烧了。留下的相片是残缺的:相框里父亲的影像被扒了下来,底纸上只留下泛黄的水渍;自己的结婚照,大家伙都开心地笑着,也撕了,剩母亲的一半,当中一条歪歪斜斜的裂缝。

韩月去县城翻印的彩色照片,张尔辉撕了父亲的那半。澎湃新闻记者黄霁洁翻拍

父亲是被母亲杀死的。判决书记录了当时的过程:年12月21日晚上,黑龙江省嫩江市联兴村的一间砖房里,66岁的韩月一直没能入睡,和往常一样,丈夫张建德对她殴打、谩骂、威胁,约5个小时。

凌晨4点,趁丈夫睡熟,她拿出家里的大擀面杖,往他的脑袋击打而去。她把血迹擦了,给丈夫换下衣服,又把衣物和大擀面杖、一根小擀面杖扔进了炕洞。

嫩江市人民法院在年10月26日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韩月有期徒刑五年,并认定韩月为灾难性经历后的持久性人格改变。

张尔辉走进屋子那一刻,只瞅了父亲的遗体一眼,就赶紧去看母亲。这之前,母亲被父亲家暴了50多年。

姑娘

照片上的韩月长着一张圆脸,一头短发,矮个子。她爱笑,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神真挚。年(身份证上为年,实为年),她出生于大庆市肇源县茂兴镇的一个村子里。

年轻时的韩月。澎湃新闻记者黄霁洁翻拍

韩月的妹妹韩梅说,他们总共姊妹7个,韩月是老大,父亲当了二十多年生产队队长,母亲长年在家种苞米高粱。在屯子,“姑娘供不供都没什么,都是供小子”,韩月一天学没上,很小就帮着母亲做饭,照顾弟妹。

她也有孩子气的一面。韩梅眼里,姐姐性子开朗,爱美,别人都不敢穿的黄色绸子,她偷拿了母亲的钱去买;夜晚,她会把裤子叠好放在枕头底下压着,早上拿出来有一条笔直的印子,“好看啊”,58岁的韩梅回忆起姐俩年少的事,笑意化到皱纹里。

韩月爱美,穿着时髦的“北京蓝”。澎湃新闻记者黄霁洁翻拍

村子不大,隔壁生产队有个叫张建德的,比韩月大5岁,韩月跟他妹妹一块玩,老去他家串门。张家父母也是农民,8个孩子中张建德排行老二,身板瘦,长得漂亮,走道有点罗圈腿,读了三年书不爱念了,就好耍钱(赌博),张建德的妹妹张建芳回忆。

两人处了对象,韩家不同意。韩梅记得,父亲觉得张家条件不好,张建德又不走正道。为此父亲也打骂过姐姐,但韩月“主意正,固执”。一天,张建德迈过韩家的土墙头,拿着镰刀,“在门口要杀要砍”,扬言要把韩月领走。最后,韩月离开了家,父亲气得好几天没有说话。

张建德澎湃新闻记者黄霁洁翻拍

人们再次见到韩月,是在距离肇源县公里开外的嫩江县(年设为县级嫩江市)联兴村。

几位联兴村村民回忆多年后韩月唠起这段关系的起点,是因为张建德曾在生产队同一个上海知青处对象,但被韩父阻止,为报复韩家,他开始追求韩月。当韩月谈到这些时,“孩子都挺大了。”

但村民孙秀华记得韩月刚来联兴时的样子,蹦蹦跶跶,“像个小孩呢”,她和张建德租的房子环境破败,几个砖头架上板子就是床了,家具只有一些饭碗,叠得整整齐齐,都是韩月干的活。

年,韩月在联兴村上了户口。第二年,她生了个小子张尔蓉。当时她16岁。

有了孩子,这个年轻的姑娘卖力地挣钱。除了在生产队挣工分,她开始卖冰棍。从厂里批发一根两分,卖五分。啥都要省钱,白天穿的衣服,晚上洗了放炕上风干,第二天再穿;买便宜的挂面,不舍得放油,长毛都吃,“你说她虎不虎?”韩梅笑着说。

年冬天,韩月的第二个儿子张尔辉出生,生完第二天,张建德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韩梅去姐姐屋里伺候月子,韩月住在透风的矮草房里,晚上披着被褥,起来给孩子喂奶。

后来,她抡起粉皮,这活计干了20多年。一张粉皮八毛钱,从一个月三四百挣到一两千,维持基本的生活开销和孩子的学费。一开始抡不熟练,每天凌晨起床,打着电灯,手上烫一个个水泡,满头大汗。这不是个容易的活,粉面子(淀粉)没用水泡透,就会变成杠杠的疙瘩坨子,得用手一点点抓。抡好七八十张,把粉皮放在自行车后头的大塑料桶里,推去市场叫卖,有时还卖玉米大碴子粥。

“一点一点干”,韩月跟韩梅说。

虽然生活艰苦,大儿子张尔蓉怀念和母亲一起度过的时光,“可高兴了。”兄弟俩能吃上冰棍化了的糖水,就觉得满足。每年过年,韩月给他们买新衣服,8块、10块一件,从不抠搜;她拿白灰刷墙,屋里就白了,亮了。想到这些,今年47岁的他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但父亲张建德是日子里的洞。在联兴的生产队,张建德很少干活,村民刘富贵说,一到冬天的农闲时,他就出去赌博,玩扑克、推牌九,在联兴、坐火车到嫩江、到更远的外地。过年时出现在家门口,那意味着他输得精光,或者赌局没了。几位村民回忆,大约在年,张建德曾因赌博被判刑一年半。张尔蓉记得,父亲输钱了还不上,就管母亲要;赢了钱,韩月动一分都不行,“他每次回来都会把钱点一遍。”

韩家人最初不知道两口子的事,韩月离开娘家后几年,韩梅会收到姐姐拍的电报,张建德执笔,“都往好上写”,韩梅说。直到她看到那些伤痕。

家暴

青一块紫一块,腿、后背、前胸、胳膊上都有淤痕。出走四五年后,韩月带着孩子回娘家,背着父母,她拉起衣服给韩梅看,那是张建德赌博输钱后打的。

后来,韩梅也嫁到了联兴村,亲眼见过许多暴力的现场:“一大嘴巴子呼上去,眼睛淌血水,他还会拿鞋踹她后背。”韩梅在一旁拽张建德,很快被推开。

这样的打骂很少避开他人。孙秀华头一回见到韩月挨打,是在邻居家碰上正好来借书的韩月,她留韩月一起唠嗑,晚上张建德突然冲进来薅韩月的头发,把她往外拽:“告诉你早点回去,你不早点回去”,路上一脚一脚踢她。

更多的暴力发生在屋内。通常,张尔蓉放学回家,韩月躺在院子里的地上,口吐白沫,屋里是被张建德砸得稀烂的电视、镜子、暖壶。张尔蓉不哭不闹,只怕母亲昏睡过去。“妈,妈”,他喊她,“你坐起来,咱们回屋”,他把韩月扶到炕上,出门喊大夫,把地上的玻璃碎碴打扫干净。

年少时,有五六个年头的大年夜,他时刻怀揣着恐惧。饺子包到一半,张建德突然回了家,对韩月一顿打骂,他去拉架就连带着挨打,随后跪罚一小时。整个家陷入死寂,张尔蓉能听到别人家的鞭炮声,热闹又响亮。

张尔蓉说,他可以逃到邻居家,但弟弟还小,出不来。有一次弟弟抱着父亲的腿,父亲一手扇过去,弟弟吓得嗷嗷叫,他抱着弟弟哄。

暴力最初一个月有一两次,没有固定时间,打完了,韩月到儿子屋里睡一夜,张建德在半夜又突然出现在床头,指着头顶骂,他们只好蒙着被子。

“这么多年,我妈懂得一个道理,她要是不犟嘴,挨削会少一些。我们在中间也不吱声,不然闹得更凶”,张尔蓉抽着烟,平静地说。

他最喜欢冬天,因为父亲不在家,小朋友会来家擦玻璃球、瓷片,母亲做完饭,就吆喝他们,“吃饭啦!”

被打后,韩月从未还手,只是流泪,第二天照常抡粉皮,收拾家务,把坏了的家具装上。她性子隐忍,有自己的尊严。张尔蓉印象里,她很少去卫生院,通常在家找个赤脚医生,吃消炎药。胳膊青了,就穿长袖,天热也穿。

实在撑不下去,韩月回过娘家,韩梅记得的有五六回。姐姐在父母面前说出被家暴的事,想离婚,父亲只是说,“孩子有了,说啥都晚了。”父母留她在家消消气,给她拿吃的和给孩子买衣服的钱。

韩梅说,韩月当初私奔出来,很多事不好和父母说,她也觉得离婚不光彩。大伙会说,“二婚哪有享福的,本身还有两个小子,连上学带成家,要几万啊。”韩梅觉得,姐姐舍不得孩子,“寻思的就是吃饱饭,孩子长大就好了。”

韩月父母来过联兴两三次,不顶用。韩月三弟曾在联兴住了两年,把张建德揍了一顿,被张建德提着斧子到处找,三弟躲了一阵后也搬离了。张尔蓉还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十来岁时,母亲和父亲提过离婚,父亲威胁,“要是离婚我把你爸你妈都弄死。”

张建德不喜欢韩月回娘家。一次,她又想逃,在村道上碰到邻居孟庆云,韩月拉下衣领,脖子上一道结了疤的大口子,是两三个月前张建德用剪子豁开的。她悄悄和孟庆云说,让她帮忙藏衣服到龙王庙的地里头,她好拿了到临近的振兴村坐渔船,越过嫩江江面,再走路翻过黑山头,去内蒙古的红彦镇坐火车,一般的客车路线她不敢走。

“我不走不行了”,韩月说,“你看看他都能整死我。”

孟庆云没有答应,事后,她不知道那次韩月是不是成功逃走,只记得后来张建德嫂子被打了,炕上的木橱柜被砸了。她过去一问,是韩月把衣服放在嫂子家,张建德来过了。

因为这事,韩月喝过一回农药。二儿子连跑带颠地到刘富贵家求救,韩月嘴里“扑扑往出喷沫子”,刘富贵赶紧把她背到卫生院洗胃。“那逼得我太没招了”,韩月被救回来后来刘富贵家串门,止不住流泪。

后来她又继续出现在市场,抡粉皮。一同摆摊的孟庆云听她唠起喝药的事,“她说不死了,这个罪没遭到头,让人打,能死吗?为这个家也得过日子。”

“不死就得干”,孟庆云记得韩月这么说,这是她30多岁的时候。

韩月曾经摆摊的市场,现已废弃。澎湃新闻记者黄霁洁图

“老张太太”

活下来的韩月忙着张罗村里人情来往的事,她能干,养了好多年小鸡、狗、猪,在院子里种白菜大萝卜土豆。她是个热心肠,张尔蓉印象里,她去赶集时会帮着外地户出头。和年轻时一样,孙秀华记得,韩月还是好开玩笑,喜欢在树下乘凉聊天,老远就跟人打招呼。这是她尽力保全的日常生活。

“建德啊”,韩月总是这么叫丈夫,韩梅想不起来姐夫如何称呼姐姐,“就问你姐上哪里去了,问孩子,你妈上哪去了,问邻居,俺家你嫂子上哪去了。”

人们开始叫她老张太太。

年代,分田到户,韩月和张建德把地租出去,合作社分红,一年有一两万。张尔蓉回忆,年,父亲种了两年地,年,买了运输车,他和弟弟跑车,去多里外的矿山里拉煤,韩月和张建德在村里卖煤,一年挣三四万。这两年,冬天张建德没去耍钱,和儿子一起干活。韩梅记得,韩月那时候“一心一意卖煤,过得可有劲了”。

她到一家一家问,“老弟啊,今天煤买多些,我们给你送过来。”不会写数字,就画正字,用脑袋记数量,回家告诉张尔蓉。

日子难得平静。0年和2年,两个儿子先后结婚,韩月也搬到村里更大的砖房居住。张尔辉回忆里,父亲在屋里搭炕,盖房瓦,整狗圈,他出车时,父亲会嘱咐,“慢点开。”韩月和张建德家里的院子,总是一圈一圈围着凳子,人头热闹,都是来找韩月一起扭秧歌、唱二人转的,张建德有时也和韩月一起主持节目,两人还带孙子孙女,“姐夫对孩子挺好,要啥给啥”,韩梅说。

韩月是村里夕阳红文艺队队长,经常去乡里组织活动。澎湃新闻记者黄霁洁翻拍

即使是这样的生活,仍然有阴影的底色。

张尔蓉说,母子三人赚的钱,父亲都会收走,只在大年三十给他和弟弟一人一百。张建德没消停两年又开始耍钱,把每年的田地分红也输了。韩梅分析,张建德老了,输得更多,“眼睛看不清了,耳朵也听不见了,被人家糊弄好几次了。”

儿子成年后,张建德输了钱就向他们借钱,让他们拿五千、两千,电话不停。要借不到,张建德会上邻居和亲戚家、找儿子的朋友借,还借不到,“就会发泄在母亲身上”,张尔蓉说。

对于长年的家暴,张尔蓉习惯而麻木,拉完煤回到家,睡在隔壁屋,父亲一骂他就使劲敲墙。

4年后,张尔蓉搬去嫩江县城生活,开了一家汽修店。16岁时,他曾去吉林参军、打工,生活了6年,又回到老家,“不愿在这个家待着,当时就是想离开。”从小,他自卑、孤僻,在军营里想家,脑海中只有母亲的样子,没有父亲,印象中,他想不起父亲哪一次对他笑过。

二儿子张尔辉也曾和父母分开住,提出分家那次,张建德拿着斧子追他,把运输翻斗车的挡风玻璃砸了,“他(张尔辉)好几天不敢回家”,张尔辉媳妇宋小琴记得。

后来为了省煤,他又和父母一块住,一直留在联兴村,初中肄业的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哈尔滨。“我很想出去工厂打工,但别的啥都不会,我也知道我走不了,我跟我妈呆一起时间是最长的”,张尔辉说,“我们在家,他能轻点。”可他也没法天天目睹暴力,就把运煤的卡车停在道口,在车厢里盖着被褥睡。

停在韩月与张建德家门口的运煤卡车,张尔辉有时在车上住一宿。澎湃新闻记者黄霁洁图

暴力让整个家庭变得破碎。张尔蓉记得,有一次他媳妇去拉架,张建德扇了她一耳光。宋小琴在家做饭,有一点咸了,也会被公公指着骂。

让宋小琴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她的女儿放假回爷奶家,晚上12点,张建德又打了韩月。宋小琴收到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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