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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2/24 15:13:00

13年夏天,妹妹在读我小时候的格林童话

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每周末都去离家三站外的一所小学里上语文补习班。在那里,我第一次读了史铁生,读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读了“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那时觉得新奇:那些词句是新奇的,美是新奇的,还有那种遥远的共鸣,也是新奇的。

我想,读书这件事,跟其他许多事一样,都是需要契机和入口的。如果让我讲我的语文启蒙老师,我想一定不会是小学一年级那个烫着大波浪、兼教语文和数学的年轻女班主任。我的语文启蒙,是在那间小小的补习教室里完成的。

时至今日,每当我读到一本好书,或者看到让人久久回味的句子,都好像回到那个阳光充沛的教室,妈妈年纪的女老师,声音清亮,她带着我们念——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那是对语文的启蒙,文学的启蒙,是读书的启蒙,也是对美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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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被父母看得紧的小孩大致相同,放养的孩子则各有各撒野的办法。我属于比较怂的那种,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看书。我小学高年级的时候,书店里很流行一套叫“绿皮书”的,其实就是绿色封皮的、少年儿童版的世界名著。那时候我爸妈没空管我,就给我买了几乎一整套的“绿皮书”,我就这样用无数个百无聊赖的下午,看完了绿皮的《飘》,绿皮的《悲惨世界》,绿皮的《呼啸山庄》还有其他许多许多内容被阉割得只剩下故事梗概的名著。

让这么小的孩子看名著到底好不好?或者说,少儿版世界名著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对我而言,由于在过早的年纪囫囵吞枣地读过了名著,非但没能咀嚼出精华,甚至在长大后也失去了重读这些书的兴致。(直到现在,我还经常会把《悲惨世界》和《巴黎圣母院》的剧情搞混)可也正是这些书,让我在长大后的今天,拥有了挑选好书的能力,和不为某些“畅销文学”贡献销量的底气。

最后讲一个小故事吧: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小妇人》,前后看过不下五遍(当然也是绿皮的),这本像童话一样没有任何阴暗面的小书,给了小时候的我很多温暖和力量。所以当我前段时间在书店看到上海译文出的《小妇人》,就马上欢天喜地地买了回去。

在绿皮的《小妇人》里,小说到父亲打仗回来阖家团聚就结束了,没有梅格和丈夫婚后的拮据和争吵,乔和劳里没有各自结婚,当然贝思也没有死。看完这些之后我恍惚了很久,好像成人世界的门被打开,而童年被紧紧关在门外。

那一刻我多少有些怀念小时候看的“绿皮书”,我甚至常常在想:让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是为了保全孩子的世界吗?

2

撒哈拉的裙摆,鸡毛帚的尖尖

初中的时候,大家都看郭敬明,于是我也看了很多郭敬明,只是除此之外,还看了几乎全部的三毛和几本张爱玲。我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因为意义特殊而无法客观评判的东西,三毛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精神符号。我至今还能大段大段地复述出她书中所写的内容:我记得她密不透风的少女时代,记得沙漠里的“春雨”和山崖边灌肠洗澡的撒哈拉女人,记得墓园里沉默地刻着木雕的老人,记得她独自去中美洲旅行时,想要搭乘名为“青鸟”的公车,可司机摇摇头对她说:“不,你要去的是青鸟不到的地方……”

我想,三毛对于我来说早已不是一个人,一个作家或者一个实体,而是一个幻想的集合,是所有站在真实世界对面,与乏味和平淡对抗的那些反叛、放逐、爱情与冒险的集合。她总说,她的前世在撒哈拉,而我想我所有对于前世的幻想,都是她。

(三毛的书除了传播最广的《撒哈拉的故事》和《梦里花落知多少》,我认为最精彩的两本是《万水千山走遍》和《滚滚红尘》,前者是荷西去世后,三毛独自游历中南美洲的行记;后者是三毛唯一的剧本作品,改变的电影也非常经典,值得一看)

至于张爱玲,我读得不够多,不敢妄言,只说一点:张爱玲写的暧昧是我读过最好的,这里摘录《怨女》里的一段——

“他的袍子下摆拂在她脚面上,太甜蜜了,在她仿佛有半天工夫。这间房在他们四周站着,太阳刚照到冰纹花瓶里插着的一只鸡毛帚,只照亮了一撮柔软的棕色的毛。一盆玉兰花种在黄白色玉盆里,暗绿玉璞雕的兰叶在阳光中现出一层灰尘,中间一道折纹,肥阔的叶子拖着一片灰白。一只景泰蓝时钟坐在玻璃罩子里嘀嗒。单独相处的一刹那去得太快了,太难得了,越危险,越使人陶醉。”

那被太阳照亮了一撮的鸡毛帚啊,叫我心悸到如今。

3

送你一匹马

跟人聊起高中的时候,我总说:“我高中在一个特别好的文科班。”可是13班的好,哪里是这几个字概括得出来的呢。记得有一回听高晓松电台,他说那时候的大学生读书,读的都是尼采、马尔克斯、米兰昆德拉,最次也是村上春树,在学校里唱歌,要是上台唱一首四大天王,准保让人给轰下来,墙内的世界和墙外的截然不同,这说的是一个精英意识,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有包括上大学以后,听老师讲起“大学精神”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高中时代。

那会儿我们班孤零零地在四楼,守着空荡荡的走廊和没有遮挡的夜空,课间总有人围着地图找犄角旮旯里古怪的地名;教室后的墙报上,贴的是胶片里的战争和黑白人像;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季风与洋流,有人偷偷在下面翻着《白话本国史》和《霍乱时期的爱情》。

现在想想,高中真像象牙塔,我们这个班就像一颗自行旋转的小小星球,墙外的世界似乎离我们很远很远。在这里,阅读成为如吃饭睡觉般稀松平常而又不可或缺的事,我们相互影响又各有偏好,如果说小时候读名著和经典的经历给了我健康的骨骼,那么高中三年则让我渐渐血肉丰满,下面谈谈高中时候最爱的几位作家,想到大学读书渐少,再难有当初那种如获至宝的惊喜了,有点难过。

◤村上春树◢

这些年读的小说里,有些像是迷宫,让人晕头转向最终无功而返;有些像花园,饭后在里头散散步再好不过,运气好的话,还能捡着几朵心爱的小花;而村上小说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们像是魔镜,每一个人都可以从中看见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村上小说是存在共性的,即以寻找为共同主题、孤独弃绝为共同的人物特质,美国短篇小说式口吻为共同语言特征,然而在共性之外,每本小说中包含的各不相同的哲学思考和社会讽喻,又赋予了“寻找”这一永恒主题以不同的深刻意蕴。

村上先生自己曾说:“一个故事就是将读者带往某处的车子,不论你想传达何种信息,不论你想使读者产生何种情感,你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让读者进入你的那辆车。”从高一第一次在学校图书馆借到《挪威的森林》一直到近六年后的今天,我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地跳上这辆车车,而每一次,沿路的风景和最后的目的地都从未让我失望。

兼顾读者阅读过程中的体验和结局给人的震撼,我想好的作品应该如是。

◤北岛、陈丹青◢

为什么要将北岛和陈丹青放在一起写呢?老秃儿说有些书是老师类型的书,让人能触类旁通,顺藤摸瓜,一本书可以开启一个类型。而我更愿意称这类书为字典辞书型的书,分门别类,条理清晰,一本书就是一部强大的索引,可以于微小中窥见一整片森林。

而北岛和陈丹青又分别是文学与艺术领域的大家,两位都生于建国初期,经历时代变迁,又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时代的缩影;加之旅居海外的共同经历,使他们在谈及中外比较时也能信手拈来。

北岛的《时间的玫瑰》和陈丹青的《退步集》是我读诗和了解艺术的入门和索引,前者可贵在一个诗人对语言的赤诚和苛刻——体现在北岛对外文诗歌中译版的点评(其实都可以概括成:你们这些翻的都不行,看我的);至于后者,则忠实地摹下了文化凋敝的时代里民族艺术的火种——套用北岛的诗说:从星星的弹孔里,将流出血红的黎明。

◤薛忆沩◢

薛忆沩的教育背景很有意思:北航计算机系本科毕业,转身去加拿大学了文学,故而在薛的文字中,总有理科生的影子;我读过的薛忆沩的两本书分别是《文学的祖国》和《一个年代的副本》,前者讲书,后者写人,私以为前者更胜一筹。薛的文学评论写得极好,他常能另辟蹊径,抛出一个新奇的观点,然后滴水不漏地结合文本再加以旁证去论证它,如分析《百年孤独》以死亡为入口又以死亡为出口,以镜像构建庞大的孤独感,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以后再读小说便很注意作者对入口和出口的设计,由此获得了不少乐趣。

写到这里,算是把自己从小到大读书的经历回顾了一遍,可是说了这么多,我们究竟为什么读书呢?老秃儿说她读书是为了“偷欢”,那么于我,读书则是为了“偷生”——

天地广阔,岁月漫长,而人如蝼蚁,可在那些秉烛夜读、心有戚戚的时刻,我常会错觉自己抓住了永恒。

明天会发老秃儿和书的故事

想看连载的话动动小手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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