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许许多多的祭日”
三十七岁的渡边坐在穿过厚重雨云的波音客机上,十一月的雨水砭人肌骨的冷冽,倏忽之中,十八年前的记忆就被一曲甲壳虫的《Norwegianwood》拉扯出来。
“四季更迭,我与死者之间的距离亦随之渐渐拉开。木月照旧十七,直子依然二十一,永远地。”
曾以为释怀的事又暗涌着细碎的浪花,将胸腔之中攒集的火焰一点点吞噬,略微模糊的面容不知何时被时光褪去了色彩,缓慢地行走、缓慢地喘息,自以为风景都已参透的熟夏,又不断涌现出新的细节,泛着点点微光,忽近忽远,伸出手指轻轻点触,连缀出一些色彩,很多时候,花季总连接着雨季,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光鲜,当然更不会惨淡。
“记忆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实际身临其境的时候,几乎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未曾觉得它有什么撩人情怀之处,更没想到十八年后历历在目。”
“在那个年龄无论目睹什么感受什么还是思考什么,终归都像回飞镖一样转到自己手上。更何况我正怀着恋情,而那恋情又把我带到一处纷纭而微妙的境地,根本不容我有欣赏周围风景的闲情逸致。”
“一切都清晰得历历如昨的时候,反而不知如何着手,就像一张详尽的地图,有时反倒因其过于详尽而派不上用场。归根结蒂,我想,文章这种不完整容器所能容纳的,只能是不完整的记忆和不完整的意念。”
“并且发觉,关于直子的记忆愈是模糊,我才能更深入地理解她。时至今日,我才恍然领悟到直子之所以求我别忘掉她的原因。直子当然知道,知道她在我心目中的记忆迟早要被冲淡。也惟其如此,她才强调说: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曾这样存在过。”
“有些日子总是这样。一想表达什么,想出的只是对不上号的字眼。有时对不上号,有时还完全相反。”
“或许我的心包有一层硬壳,能破壳而入的东西是极其有限的。所以我才不能对人一往情深。”
“她所希求的并非是我的臂,而是某人的臂,她所希求的并非是我的体温,而是某人的体温。而我只能是我,于是我觉得有些愧疚。”
“在周围充满可能性的时候,对其视而不见是非常困难的事。”
“我,一点儿也没做二十岁的准备,挺纳闷儿的,就像谁从背后硬推给我的一样。”
“你没有伤我的心,伤我心的是我自己,我想。”
“萤火虫消失之后,那光的轨迹仍久久地印在我的脑际。那微弱浅淡的光点,仿佛迷失方向的魂灵,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彷徨。我几次朝夜幕伸出手去,之间毫无所触,那小小的光点总是同指尖保持着一点触不可及的距离。”
“哪里有人喜欢孤独,只不过不乱交朋友罢了,那样只能落得失望。”
“我所害怕的,就是这种方式的死。就是说,死的阴影一步一步侵入生命的领地,等察觉的时候,已经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样子,连周围的人都觉得我与其说是生者,倒不如说是死者。”
“每个人无不显得很幸福。至于他们是真的幸福还是仅仅表面看上去如此,就无从得知了。但无论如何,在九月间这个令人心神荡漾的下午,每个人看来都自得其乐,而我则因此而感到了平时所没有感到过的孤寂,觉得惟独我自己与这光景格格不入。”
“倘若我在你心中留下什么创伤,那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创伤。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愿被你怨恨。如若被你怨恨,我势必真正归于土崩瓦解。我不像你,不可能轻易钻入自己的壳中,随便做点什么来使自己获得解脱。你是否真是这样我不得而知,但在我眼中你总显得如此。”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性。她脸上有很多皱纹,这是最引人注目的,然而却没有因此而显得苍老,反倒有种超越年龄的青春气息通过皱纹被强调出来。那皱纹宛如与生俱来一般,同她的脸配合默契。她笑,皱纹便随之而笑;她愁,皱纹便随之愁。不笑不愁的时候,那皱纹便不无玩世不恭意味地点缀着她整个面目。”
“任凭怎么解释,世人也只能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越是拼命争扎,我们的处境越是狼狈。”
“正值青春年华的我们,总会一次次不知觉望向远方,对远方的道路充满憧憬,尽管忽隐忽现,充满迷茫。有时候身边就像被浓雾紧紧包围,那种迷茫和无助只有自己能懂。尽管有点孤独,尽管带着迷茫和无奈,但我依然勇敢地面对,因为这就是我的青春,不是别人的,只属于我的。”
“我真希望拥有真爱,哪怕一回都好”
“你想要什么样的真爱呢?”
“比方说吧,我跟你说我想吃草莓蛋糕,你就立刻丢下一切,跑去给我买,接着气喘吁吁地把蛋糕递给我,然后我说‘我现在不想要了’,于是你二话不说就把蛋糕丢出窗外,这,就是我说的真爱。”
“我觉得这跟真爱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有啊,我希望对方答道‘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我真是头没脑子的蠢驴,我再去给你买别的,你想要什么?巧克力慕斯还是芝士蛋糕?’”
“然后呢?”
“然后我就好好爱他。”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到:‘你好,小姐,和我一块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在永泽的体内同时存在着几种完全矛盾的性格,十分走极端。他有时极其温柔,温柔到连我都不由得感动的地步,有时则又极其冷酷、恶毒;有着高贵得出奇的精神层面,同时又是个无可救药的俗物;能够一面统率众人乐观奋斗,一面却兀自在阴郁的泥淖中痛苦挣扎。打一开始,我便清楚地意识到他的这种矛盾性格,我实在搞不懂其他的人为什么都看不见他这一面。他是背负着他自己的地狱过日子的。”
“在我眼里,春夜里的樱花,宛如从开裂的皮肤中鼓胀出来的烂肉,整个院子都充满烂肉那甜腻而沉闷的腐臭气味。
我在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屋子里恨恨地诅咒春天,诅咒春天给我带来的创伤——它使我心灵深处隐隐作痛。”
“在直子身上,我感到的是娴静典雅而澄澈莹洁的爱,而绿子方面则截然相反——它是站立着的,在行走在呼吸在跳动,在摇撼着我的身心。”
“人与人可以爱的那么深,实在很美妙。”
“有时看遍这个世界后,真的令人厌烦。为何那些家伙不努力呢?没有努力又怎能光是抱怨这个世界不公平?”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博物馆的管理人——在连一个参观者也没有的空荡荡的博物馆里,我为我自己本身负责那里的管理。”
“直子的死使我明白:无论谙熟怎样的真理,也无以解除所爱之人的死带来的悲哀。无论怎样的哲理,怎样的真诚,怎样的坚韧,怎样的柔情,也无以排遣这种悲哀。我们惟一能做到的,就是从这片悲哀中挣脱出来,并从中领悟某种哲理。而领悟后的任何哲理,在继之而来的意外悲哀面前,又是那样地软弱无力——我形影相吊地倾听这暗夜的涛声和风响,日复一日地如此冥思苦索。我喝光了几瓶威士忌,啃着面包,喝着水筒里的水,满头沾满沙子,背负旅行背囊,踏着初秋的海岸不断西行、西行。”
“少年时我们追求激情,成熟后却迷恋平庸,在我们寻找,伤害,背离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爱情,这是一种勇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不要因为寂寞随便牵手,然后依赖上,人自由自在多好,纵使漂泊,那种经历也好过牢狱般的生活,所以我刻意不让自己对网络太依赖,对失去的人也保持淡然的态度,数千个擦肩而过中,你给谁机会谁就和你有缘分,纵没有甲,也会有乙。”
“说不定我体内有个叫记忆安置所的昏暗场所,所有的宝贵记忆统统堆在哪里,化为一摊烂泥。”
NorwegianWoods
TheBeatles
Ioncehadagirl
OrshouldIsay
Sheoncehadme
Sheshowedmeherroom
Isntitgood
Norwegianwood
Sheaskedmetostayandshetoldmetositanywhere
SoIlookedaroundandInoticedtherewasntachair
Isatonarug
Bidingmytime
Drinkingherwine
Wetalkeduntiltwo
Andthenshesaid
Itstimeforbed
Shetoldmesheworkedinthemorningandstartedtolaugh
ItoldherIdidnt
Andcrawledofftosleepinthebath
AndwhenIawoke
Iwasalone
Thisbirdhasflown
SoIlitafire
Isntitgood
Norwegianwood
歌名NorwegianWoods的翻译也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村上不过是随意听了一首歌,随意给作品取了一个名字,但这样的说法未免有失偏颇,Beatles的成员对这首歌的歌词有两个说法,一是NorwegianWood是用于造床的一种木材,可翻译为“挪威木”,根据歌词大意列侬相遇了一个女孩,并随同女孩到她的房间,房间十分地清冷,女孩并没有与他发生更亲密的关系,只聊了天,列侬只能睡在女孩的浴缸里,醒来时只剩下房间的冷清,于是他点燃了挪威木,另外一种是说NorwegianWood是beatles四人给大麻起的暗号,但无论怎样NorwegianWood都带着一种冷冽的气息,很孤单,也很颓然,这样一种心态无处发泄,更难以言衷,村上的《挪威的森林》也是如此,更像是将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加以具化。
TheBeatles,英国摇滚乐队,由约翰·列侬、保罗·麦卡特尼、乔治·哈里森和林戈·斯塔尔四名成员组成。成立于年,乐风源自20世纪50年代的摇滚乐,并开拓了迷幻摇滚、流行摇滚等曲风。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诉诸语言之后的确很平凡,但当时我并不是将其作为语言,而是作为一团薄雾样的东西来用整个身心感受的。”
不知道该怎么写这本书的书评,犹豫了很长时间,整理的时候也还在纠结,有时我觉得书评像是一种剧透,藏着掖着一个故事,抱以既想让你知道、又不确定是否真的想让你知道的矛盾心情,而转念思量,每个故事的切身感受是永远都无法剧透的,像是生命之中的苦难与欢乐,这种直达心脏无以回避的感受,只有你亲自体会,才能深有领悟。
图片选自加拿大摄影师TroyMoth的
自然摄影《聆听森林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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