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看得慢吞吞。读到三分之二时,我还觉得不会太喜欢,书中尽是我不能理解的故事。读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这究竟是要讲一个怎样的故事呢?书页越来越少,这故事似乎还未开始。这种感觉持续到何时呢?直到渡边君搬出学校,给直子写信时,我才突然感觉到书中贯穿着的那种淡淡的哀伤已经渗入我周身的空气,“好像全世界所有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
直子好似微弱的一支蜡烛,摇曳着丝丝火苗。就好像被阳光照射,就能从她半透明的躯体中看到摇摆不定的灵魂。她是飘落在窗子上缓慢坠落的雨滴。
那封信中猛然打动我的是哪里?
“总之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近在咫尺,朝夕相守。当然,也不是非在春季不可。如果你以为夏季合适,夏季也OK,没有问题。对此你是怎么想的——能来信告诉我么?”
渡边真的爱着直子么?当然。这种爱是爱情么?不知道。直子在“井”里,渡边守着井抛下绳索,小心翼翼地挽救她。而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救?木月的死是横在他们心间的一声叹息,他们竭尽全力地舔舐伤口,劝说自己努力生活。直子也曾试图自救,试图从井里爬出,她失败了。
她在如同她内心世界一般昏黑的森林深处勒紧了自己的脖子。
这对渡边来说何其悲痛,或许在独自旅行的一月里,世界对他是一场黑白哑剧。木月死了,他救直子,直子死了,他该怎么办呢?直子像一片羽毛飘走了,却仿佛抽走了渡边的一半力量。如果没有遇到绿子,渡边该怎么办呢?
在我看来,玲子和渡边的关系与直子和渡边有微妙的相似。就像渡边说的,“我俩一开始就相处相连于生死边缘。”把直子和渡边连接起来的是木月,把玲子和渡边连接起来的是直子。直子死去了,下定决心地、坦然地死去了,活着的人继续疗伤,用食物,用五十二首吉他,用躯体的结合,不断地缝合伤口,不断地、不断地,拯救彼此,周而复始。
死并不是生的对立面,死往往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我们是在活着,我们必须考虑的事只能是如何活下去。
绿子的出现何其珍贵啊。她是这一循环的变数。绿子像爬了满墙的爬山虎,她古怪大胆,爱得坦荡又卑微。她对着火灾唱歌,她在葬礼上不流眼泪,她渴望着陈规以外的东西,就好像未受教导的孩童,大胆地诉说好奇、愤怒、爱,等等等等。
绿子是这一循环的变数,或许她能真正地给予渡边救赎。
可是渡边似乎没有抓住。书中的结尾我其实并不太明白,看了一些解读之后,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怆然。
正如书中开篇写道“我想起自己在过去的人生旅途中失去的许多东西——蹉跎的岁月,死去或离去的人们,还有那无可追回的懊悔。”十八年后的如今,渡边仍未走出这生离死别带来的痛苦。而若将结尾和开篇时间线对应,那么,这是何其残忍的结局呢。
绿子用沉静的声音开口说:
“你现在在哪?”
他在哪呢?在直子那边?还是绿子那边?
我是在哪里也不是的处所连连呼唤着绿子。
或许直到十八年后,他依然在直子死去的阴影下徘徊不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直子离开了,他依然身处井中。他在悲伤中沉寂太久了,已经错过绿子全心爱他的时刻。绿子沉静地开口说话,她胸中那团火焰是否已经熄灭呢?渡边一遍遍诉说着渴求,但十八年后的绿子,还能否义无反顾地奔向他,去井边救他呢?
最后还想说一说初美。其实比起直子的脆弱、绿子的坦荡,最吸引我的是初美的冷静。这么说似乎也不太合适,初美明知永泽的品性却依然爱他,怎么看都不是个冷静的人。但初美给我的感觉是什么样呢?
这个世界是酒杯中荡漾出的虚妄的光影,初美是手握酒杯的那个人。
但初美这位女性身上却有一种强烈打动人心的力量,而那绝非足以撼倒对方的巨大力量。她所发出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力,然而却能引起对方心灵的共振。
它类似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一种从来不曾实现而且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憧憬。
她的确、的的确确是位比较特殊的女性,不管怎样,我觉得都应该有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她会向这世界的不合理提出质疑,她会刨根问底寻找答案,她像是会指出房间里的大象的第一个人。初美选择自我了断,但和木月、直子又不同。她更像是找到了某种答案,或者是不屑于再去寻找,于是她决定离开了。
木月和直子,还有直子的姐姐,他们的逝去都像是一种沉痛,或者悲凉的决定。而初美的死,像是某个寻常早晨,她踏出老房子,关上门,再也不回来了。
她站在原地,要求世界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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