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第一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法国夏蒙尼举办。这届冬奥会的金牌上刻的是一位穿戴着滑雪、滑冰装备的运动员,其背景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阿尔卑斯山主峰勃朗峰。勃朗峰曾是欧洲人无法企及的雪山之巅,在欧洲文化的意象中代表着“敬畏、危险”。而夏蒙尼这座阿尔卑斯山下的小镇,早在19世纪初就出现在欧洲文学作品之中,雪莱夫人在年写下了《弗兰肯斯坦》这部小说,它被后人视作最早的科幻小说,夏蒙尼正是故事中的核心场景之一。
然后我开始攀登高耸入云的山峰,很快,我进入了夏蒙尼峡谷。这条峡谷看起来更加巍峨壮阔,但并不如刚才经过的塞沃克斯山谷那样风景如画。白雪掩盖的起伏山脉,广阔的冰川延伸到了道路两边,我隐约可以听见冰块坠落时发出的轰响,望见激起的袅袅白雾。高耸入云的勃朗峰,在塔尖一样的群山中鹤立鸡群,那巨大的圆形拱顶俯瞰着整个峡谷。
——雪莱夫人,《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年
在《弗兰肯斯坦》的故事中,由尸体器官重组而成的科学怪人因外形丑陋而被人们驱赶,因爱生恨伤及无辜,创造他的科学家一路追捕,最终在勃朗峰与其重逢。在昏暗、阴森的氛围映衬下,勃朗峰呈现出“未征服之地”的意象。作为阿尔卑斯山最高的山峰,勃朗峰又被称为“被诅咒的山峰”,然而人们并未放弃对勃朗峰的征服,当地人雅克·巴尔玛和加百利·帕卡德医生于年8月8日首次成功登顶勃朗峰。19世纪至20世纪,有更多的登山者先后攀登上勃朗峰。如今,攀登勃朗峰早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登山,更多地被转化为对“欧洲屋脊”的“探索、征服”之意。
夏蒙尼成为冬奥会诞生地的另一个社会背景则是它是欧洲早期的滑雪胜地。然而,其在成为滑雪、度假胜地之前,主要是作为肺结核疾病的疗养场所。患病的富裕阶层选择在阿尔卑斯山周边的镇子里,享受干净空气获得休养,随着身体状况越发好转,度假者和来这里养病的人们开始寻找打发闲暇时间的消遣方式,于是滑雪成为他们的选择。夏蒙尼海拔米,自然条件优越,顺理成章地成为欧洲最早的疗养地和冬季运动中心。由于古代奥运会中并没有冬季运动,而现代已有北欧运动会,很多北欧国家的奥委会,甚至国际奥委会内部,都对专门举办冬奥会持有异议。最终,国际奥委会主席顾拜旦力排众议,使得“国际冬季运动周”千呼万唤始出来。“冬季运动周”于年1月25日至2月5日举办,得到了法国国家奥林匹克委员会委员长贾斯汀·德·克莱伯爵的帮助,在顾拜旦主导下,16国共名运动员(包括11名女性运动员)参加了比赛。在运动会开幕式上,时任法国科技教育国务委员的斯通·比达尔作为法兰西共和国长官,宣布大会开幕。法国滑雪运动员卡米尔·曼德里隆宣誓,他同时担任了法国代表团的旗手。
由于最初夏蒙尼只被国际奥委会允许举办“国际冬季运动周”,所以这一活动在当时并非奥运会,自然在开幕式上没有火炬传递和点燃圣火的环节,但这被许多人记忆为“一场非常朴素但却无比庄严的开幕式”。当天虽然阳光普照,但天气寒冷,所有参赛国在1月25日星期五下午参加了开幕式。入场仪式从速度滑冰和花样滑冰选手开始,之后是肩扛雪板的滑雪运动员,冰壶选手们的“扫帚”也格外吸引观众视线,最后,雪橇队拉着他们的长橇抵达现场。选手们之后是高山导游、消防队员、退役军人和学生队列,许多夏蒙尼镇民也参加了入场仪式。东道主法国代表团共有46人,人数最多;英国代表团由5人组成,而挪威代表团只有16人。在开幕式上,来自16个国家的名运动员、工作人员首次集结在了一起。法国制作人罗伯拉利用此次机会制作了第一部关于冬奥会历史的影片。
在“国际冬季运动周”的12天比赛中,共进行了6个大项16个分项的比赛,有名观众观赛,共颁发金牌4枚。冬奥史上的第一枚金牌由美国速滑运动员查尔斯·朱特劳获得。朱特劳来自美国普莱西德湖,他的父亲是那里的速滑场管理员。大萧条时期,朱特劳被迫去做扫地的工作。他在夏蒙尼的表现证明了贫穷的家庭条件并不能限制自身的实力。他在有27名运动员参赛的米速度滑冰的比赛中,以44.0秒的成绩夺冠并打破世界纪录。
法国在年举办了巴黎夏奥会和夏蒙尼冬奥会,由于芬兰人在夏奥及冬奥赛场上的精彩表现,年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可以说是被芬兰人统治的。如果我们把巴黎夏奥会称为“努尔米奥运会”,那么夏蒙尼冬奥会则可以被叫作“顿贝格冬奥会”。在这届冬奥会上,芬兰队速度滑冰选手克拉斯·顿贝格取得金1银1铜共5枚奥运奖牌的优异成绩,成为获得奖牌数最多的运动员。整个冬天都在赫尔辛基户外刻苦训练,前一年的12月乘船去了波兰,然后坐火车去了柏林进行了室内训练。1月初,我搬到达沃斯继续培训,住在一个挪威家庭里,因为那里的酒店太贵了,而芬兰奥委会又无法提供足够的资金供运动员住酒店。他们甚至没有钱给我们的速度滑冰队聘请教练和购买制服。没有人会讲德语或英语,食物也有问题,尽管滑雪队自己带了赛前一周的食物。颁奖典礼在一家非常豪华的酒店举行,我们不得不穿晚礼服,但我们队只能在那里住一晚。当我们下楼时,美国和加拿大的队伍为我们列队,邀请我参加明年冬天在美国举行的比赛。当我们到家时,有一万人在火车站等着迎接我们。人们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冰上的努尔米”,但我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他是努尔米,我是顿贝格。但他给了我一些很好的提示,其中包括在我的训练中加入舞蹈。我过去常常一个人抱着垫子跳舞,每天跳一个小时。
——摘自顿贝格与朋友英格玛·比约克曼的谈话
这段谈话说明,北欧国家大力发展了冰上运动,并通过“国际冬季运动周”这种影响力较大的国际性比赛真正展现了大力发展的成果。舟车劳顿的芬兰选手克拉斯·顿贝格只错过了速滑米的金牌(这项比赛的金牌被美国速滑选手查尔斯·朱特劳摘得),他以0.08秒的差距位居第三,取得铜牌。这大大地刺激了他和芬兰队,在此后的比赛中,他拿下1米、5米、全能比赛的冠军,又在速滑10米比赛中拿下1枚银牌。挪威队表面上显得有些寒酸,但挪威滑雪之王托勒夫·豪格从比赛一开始就给所有的竞争者和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简言之,他在每场比赛中都战胜了所有的竞争者。在第一场50公里的越野滑雪比赛中,他身穿2号战袍出发,超过了前面20个顺位竞争者,以小时44分2秒的成绩夺冠,领先第二名2分多钟。他还在越野滑雪18公里比赛中夺魁,以1小时14分1秒的成绩再次战胜了竞争者,排在第二位的依然是挪威队的选手,和第一名相比,他的用时多出了1分0秒。豪格在北欧滑雪全能项目上也获得了冠军。在跳台滑雪上,挪威也当仁不让地包揽前三,豪格为挪威增添1枚铜牌。豪格在当时获得了枚金牌和1枚铜牌。
50年后,豪格早已去世,但历史学家发现了在当时跳台滑雪比赛中积分计算上的一个错误,这使美国的安德斯·豪根的成绩超过了豪格。在奥斯陆举行的一个特别仪式上,豪格的女儿向这位8岁的美国人返还了这枚迟到的奖牌,体现了奥林匹克的公平精神。在年第一届冬奥会开始之前,花样滑冰就已经出现在夏季奥运会的比赛中。在年安特卫普夏奥会的花样滑冰比赛中,瑞典花样滑冰选手格拉夫斯特伦的精彩表现让他得到了6名裁判的满分,并获得了自己的第一枚奥运金牌。在年的“国际冬季运动周”上,他又成功夺取冬奥会历史上第一枚花样滑冰金牌,实现了这个项目在奥运会中的卫冕。在花样滑冰女子方面,22岁的奥地利运动员赫玛·萨博是花样滑冰的新女王,但观众和专家们却把目光更多地投给了11岁的索尼娅·海妮。作为所有比赛中年龄最小的选手,她没有参加初赛,在最后一刻才搭上通往冬奥赛场的末班车,在比赛中更是排名垫底。但是,在年后的世界锦标赛上,她获得了冠军,从此开启了她传奇的运动生涯。而作为这位年轻的超级明星的教练,吉利斯·格拉夫斯特伦更是凭借教练员的身份再一次提高了自己的声誉。冰球赛场属于项目宗主国加拿大,由于东海岸和西海岸都是职业联赛,加拿大很难找到一支强大的业余冰球队参加奥运会。在年安特卫普夏奥会表演项目中,温尼伯猎鹰队轻松赢得了冠军,而年,代表加拿大出战的是多伦多花岗岩俱乐部,在5场比赛中,进球得分,最后决赛以6比1战胜美国。
冰球是运动员和观众参与最多的比赛,热情的法国观众甚至站在屋顶和烟囱上眺望赛场。在本次“国际冬季运动周”上,挪威获得4金7银6铜共17枚奖牌,排名第一。第二名芬兰获得了10枚奖牌,第三名奥地利获得了枚奖牌。“国际冬季运动周”的成功举办对冬季运动本身,对举办地法国夏蒙尼,对冬季运动在国际舞台上的认可,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夏蒙尼证明了其完备的赛事组织设施和接待大量游客的能力,并使得其服务水平、基础设施、造雪能力等成为模范,激发了周边滑雪小镇筹办冬奥会的热情,如瑞士的圣莫里茨等拥有大型滑雪场的小镇随后加入了申办竞争;同年,随着国际交往的深入,国际滑雪联合会(FIS)成立,这大大促进了国际滑雪运动朝着规范化、普及化的方向发展。夏蒙尼冬奥会的成功举办对于冬奥初创阶段意义深远,两年后(年),北欧运动会完全废止,冬季运动正式进入奥林匹克大家庭。